這當然不是因為很久沒有人敢直呼他大名烏善了,而是因為那位不速之客的聲音。
這個聲音他就是死也忘不掉。
五年前,大周西南邊境戰場上。
他第一次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彼時他剛登上王位,又連續攻破周邊三國,戰績輝煌,正站在人生至高峰,氣勢正盛,對踏平大周西南信心十足。
他還記得那個人在開戰前曾問他實力夠強嗎?
對于這個問題,當時他答得毫不猶豫:“當然。”
他這輩子還沒在打仗上輸過,如果連他這樣的戰力都不算強,那什麼才算?
他以為那個人在聽到他的回答后會有所顧忌。
但恰恰相反,那個人在聽到他的回答后,非但未出毫怯意,還十分大言不慚地回了句他畢生難忘的話——
“未必。”
*
夜濃深,四野寂靜。山上巡邏的軍替換,正是守備最松懈之時。
趙錦繁的營帳位于營地深,僻靜獨立。
營帳后方的叢林里,安滿了的伏兵和暗衛,潛藏在暗夜之下,蔽而不為人察覺。
趙錦繁在營帳正中的坐榻上,放上了和自己肖似的假人布偶。
營帳燭火通明,半的牛皮帳布上映出帳景象。
從外頭看,就和本人躺在坐榻上小憩幾乎一樣。
這還是皮影戲給的靈。
當然還不忘在“假趙錦繁”邊,安幾個人高馬大的假人侍衛。
安排完自己的替,悄悄離開營帳,潛后方叢林,耐心等待著“獵”自己上門。
趙錦繁屏息靜聲。
夜風漸起,樹梢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細響,有雜的腳步聲混在其中,腳步聲越來越近,洶涌的殺意漸漸近。
來了!
漆黑夜空下,數十道黑影騰空而下。這些黑影落地之時,聲響極輕。能夠避開滿山軍,潛營地深的,可想而知每一個都是英中的英。
趙錦繁藏在暗,看到眼前這一幕,暗罵了一句:該死的!
暗殺一個,用得著派這麼多人嗎?那個人是狠絕了心要拿的命。
前方數十道黑影匍匐朝營帳而去,不久將營帳團團圍堵,刺客手中利刃出鞘,在夜下泛著粼粼寒。
只一瞬間的功夫,利刃劃破營帳,數道黑影沖鋒在前,沖進營帳。待看清營帳中什麼人也沒有,有的只是些假人布包,立刻醒悟:“不好,有詐!”
看到對方因覺有詐而自陣腳,潛伏在林中的中郎將葉效朝趙錦繁比了個手勢問——
陛下,趁現在手嗎?
趙錦繁冷靜注視著前方,回他一個作,示意——
稍等,勿輕舉妄。
況有變。
的目落在前方山道上。
落葉堆積的山道,在月下如覆銀霜。
有人正踏著沉穩有力的步伐自山道下方迎坡而上。
看來今晚過來找的“不速之客”不止這些刺客。
夜風吹拂著來人玄擺,袖口金線繡的卷云紋在月照耀下出淡淡輝。
他仿佛一眼就看了這里發生的一切,那雙眼睛正直視著前方,似乎正過郁郁森森的樹叢與對視。
趙錦繁心猛地一,直覺來者不善,慌忙撇開視線。
一側過頭,就瞥見中郎將葉效在看清來人后,慘白著一張臉:“攝攝攝、攝……”
趙錦繁:“死他?”
葉效:“不、不不不……”
結了半天也沒聽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實在不太像效表兄平時遇事變不驚的樣子。
顯然來人和刺客不是一路的。
營帳邊上的數十道黑影警惕地向來人,在看清對方只是孤一人后,揮刀直上。
這群來行刺的人,不會讓看見他們的人活著回去。
不管來的是什麼人,送上門來,只能算他倒霉。
和趙錦繁一起藏在樹叢間的葉效,看到來人被數十道黑影堵截后,捂臉:“完了。”
那人逆而立,姿拔,肩寬長。夜朦朧,辨不太清晰他的眉目長相,但應該是葉效極為識的人。
被這麼多高手圍殺,他必死無疑,也確實是完了。
正這麼想著,就聽葉效滿臉復雜地嘆:“那群刺客算是完了。”
趙錦繁:“啊?”
話音剛落,前方就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響。
沒過一炷香,趙錦繁就見識到了葉效口中的“完了”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解決刺客的速度像風,作不帶一猶豫,極快,極準,讓人來不及反應。
冷靜,從容,殺伐果斷。
上一瞬都沒看清他何時從腰間出了劍,下一瞬劍尖就劃斷了眼前刺客
的脖頸。
嘶……
趙錦繁倒吸一口涼氣。
想要做到這麼快,這麼準,不僅是劍高超那麼簡單,那個人的腦子得比手快。
如果要讓趙錦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個男人,那就是——可怕。
他簡直強到離譜。
離譜到讓趙錦繁有了一莫名的悉。
但為什麼呢?
在分神思考這個問題的瞬間,那個男人又一劍解決了好幾個刺客。
他出招很兇。
兇到讓趙錦繁覺得,他比還厭惡這群來殺的刺客。
夜風呼嘯,劍刃迅速刺穿皮的聲音混雜在其中。
趙錦繁看到那個男人朝所在的方向無聲說了句什麼。
他知道看得懂。
趙錦繁按著他的形在心里復刻出了那句話,那句話似乎是——
“趙、錦、繁、只、能、死、在、我、手、上。”
這便是他厭惡那群刺客的理由。
呵呵。
幾乎是趙錦繁解讀出他那句話的同一時間,最后一個能打的刺客應聲倒地,在斷氣前的那一刻,那位刺客狠狠瞪著那個男人,幾乎是搜腸刮肚般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咽下最后一口氣前,他終于找到了這個男人在深夜來此地,并對他們下手那麼狠的合理解釋。
“你……是狗皇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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