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笑：“嗯？實話實說不嗎？”

他上的力氣已被時疫蠶食得所剩無幾，卻不想在面前示弱。

嘉禾朝站在城墻之上的人道：“是誰說過，怎樣都不會題這種字，死也不會題？是你吧，大人？臉疼嗎？”

悲傷的話，用輕巧的語氣說出來，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這麼狼狽。

沈云亭扯了扯角，彎下長眉無奈道：“疼。”

一個字堵得嘉禾了袖。

“吾心所向，吾之唯一？你怎麼敢提這樣的字？怎麼敢？”這句話幾乎是罵喊出來的。

沈云亭放了聲音：“為何不敢？”

嘉禾低垂著眼，手拉著韁繩，輕抿著的角滿是意。

“吾心所向，就是將親手做的小餅和荷包丟進泥坑？你不喜歡就要這樣踐踏的心意？”

沈云亭：“我沒有丟。”

人之將死還有什麼話不能講的。

“長公主憎惡我為外室子，為了趕我走，命人將我房里之都丟了，荷包和小餅皆在其中。”沈云亭道。

“自那之后，凡是你送之，我皆仔細收進了府庫。府庫里有只上鎖的木箱，里頭藏了你送我之，那些東西上頭都刻了個小小的‘禾’字。”

沈云亭：“卿付之，弗敢丟棄。”

嘉禾垂下眼睫，往日沈云亭說過的話歷歷在耳：“就算未丟，在你眼里也只是無聊的東西罷了。”

沈云亭清楚記得自己從前對嘉禾所說過的惡言。言語如刀，扎過別人留下傷口，愈合了還是會留疤。

“是我之過。口是心非，自負聰明卻不敢認清自己想要什麼。”

“想要娶你，明明可以明正娶卻偏要用搶的。想留你在邊，明明可以同你好好說，卻偏要用最不該用的方法。”

“好像只要不承認自己過心就贏了。”

隔著一座城墻，沈云亭讓嘉禾覺得他離自己很遠手夠不著，又好似離得很近，馬上就能開他上厚厚一層皮，看見他的心。

沈云亭抬眼向天際，視線模糊分不清云與沙，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一個人鄙夷的外室子，生父棄養母欺生母厭，一步步走到青云之上的階，不肯屈服于世事，不肯低頭放下驕傲。”

“給自己找了個極爛的借口，強娶了你。”

“冷落你、回避你，卻未曾想你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得清清楚楚。”

“記得這世上有人會記得他的生辰，會每日都做他吃的小餅，會坐在府門口等著他深夜回來。”

“但他是個混蛋，真混蛋。你對他的點滴好他都習以為常，他不以為意地想反正你一定會留在他邊。”

嘉禾眼睫上了一片，垂著眉笑問：“所以連想告訴你懷了孩子，你都不愿意等把話說完？”

“那時我同太子李詢一道謀劃顛了李熾的權，謀逆一事一旦出了差錯牽連甚廣，我只想著你知道得越越安全，那段日子刻意避開了你。”

嘉禾苦笑道：“難道你故意瞞著我，將來如若你謀逆失敗，就不會牽連我同孩子？”

沈云亭眸漸深，嗓音漸沉：“至能保你一命，你能好好活著。”

活著？

嘉禾抿了道：“可我卻死在了你親手謀劃的宮變之中。”

沈云亭陷了沉默，久久無語，良久才微著聲道：“是我沒有護好你。”

風沙迷得人眼睛疼，嘉禾哭得眉眼愈陷，吸了吸通紅的鼻尖：“我還想問大人一件事？”

沈云亭道：“你問，我什麼都答。”

嘉禾嗓音哽咽：“既然大人說‘吾之唯一’，我是否是大人最重要的人？”

沈云亭應道：“是。”

嘉禾道：“方才大人說過，從未丟過我送的東西。那為何你最重要的人套在你手上的平安結會出現在銀朱手上？是大人你給的？”

“不是我給的。”沈云亭道，“我說過多次，我對無意，與幾乎無集。”

“只謀逆前，為謹慎起見我進了一趟宮。等到上路之時才發覺平安結不知何時丟了。不知那平安結是落在家里還是落在宮里。計劃耽擱不得，我來不及去尋回。”

“只我到宮變之后才確定，那平安結落在宮里，被時為宮妃的江姑娘撿了。”

提到那串平安結時，沈云亭的臉變得煞白。

嘉禾低頭沉思，銀朱曾在永寧侯府安了自己的眼線，穿打扮全仿著來，必然清楚沈云亭掉的那條平安結是編的。

銀朱百般想勝過一頭，必然不會錯失用平安結讓難堪的機會。

可即便如此也解釋不了為什麼在當日宮變的廢墟之中，他放棄了。

“嘉禾。”沈云亭道，“那日宮變我……”

“沈云亭。”嘉禾深吸著氣，閉上眼睛，問出了一直不敢去面對的問題，“那日宮變你為什麼要放棄我去救銀朱？”

沈云亭道：“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想放棄你呢？”

嘉禾心一，怔愣地看他：“我不懂？”

沈云亭整個子已沒了力氣，全撐在了溫潭給他的那拐杖之上，眼皮開始泛沉，他拼盡全力在嘉禾面前佯裝無事。

“那日宮變，太子拿下了李熾的人頭，大勢已去我便先回了府，你說過我能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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