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手中正握著一只茶碗,低頭飲茶碗中的水。
恍然間,沈云亭想起了第二世的那場宮變中,嘉禾毅然決然沖進火海的樣子。
更想起前些日子說過,若能選,必不會選他。
這話在沈云亭耳邊不停回,心里泛起麻麻的疼,腦中重復映著嘉禾厭惡極了他跳進火海的樣子。
陡然間全生出一冷意。
賜婚那夜他說過,除非他死否則他絕不會放手。
是啊,除了他死,還有另一種方法能讓他放手。
若死的不是他,而是嘉禾自己。
打開的砒/霜藥包和嘉禾滿是憂的臉。
沈云亭怕。
他一個健步沖上前奪走嘉禾手中茶碗,嗓音幾崩潰,求道:“不要。”
他著手舉起茶碗道:“該死的不是你。”
是他。
沈云亭想起三年前嘉禾寫在河燈上的心愿,笑道:“萬事如意,嘉禾。”
話畢,飲下茶碗中的茶水。
可惜,你想我不得好死,我卻想和你走一生。
第75章 可能是糖
“哐當”一聲, 沈云亭手中的茶碗碎裂在地上,他強睜著酸的眼睛,想趁自己還活再這人世多看一眼嘉禾。
嘉禾一臉無語凝噎地看著他。
沈云亭心中抖然生出一悲哀, 他連死也得不到嘉禾一個笑臉。甚至還鼓著臉惱怒地著他。
“什麼該死不該死?”嘉禾氣得笑了, “誰要死?”
“你……”沈云亭沉重地著茶點托盤上拿包拆開的□□, 沉著聲道,“如若不然你拿□□做什麼?你往日從不在夜里用茶點,今日為何特地讓流月送來?”
嘉禾一愣:“所以你以為我方才是想服毒自盡?”
沈云亭不否認。
嘉禾皺眉:“既然你以為我要服毒,為何還要喝下那碗‘摻了砒/霜’的茶?是傻嗎?”
沈云亭閉眼:“我該死。”
“你不要為了我這樣的人去死。”
嘉禾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你死不了。”
“那茶水沒毒。”
沈云亭一噎,窘迫地抿了抿, 而后握的拳頭松懈了下來。
“尋死很容易, 活著卻艱難。”嘉禾道, “我離開京城的那三年住在云州舅舅那兒,他是做藥材生意的,也開醫館, 在那見多了生離死別和掙扎著想要活下去的人。人的命脆弱又寶貴,合該珍惜。好好活著,向前看比什麼都重要。”
三年過去, 總是要比過去長進一點的。
嘉禾平緩著語調, 慢慢說道:“我雖不滿婚事,但不至于為了這事尋死覓活。”
虛驚一場,沈云亭徹底松了口氣, 緩了口氣后問道:“那你為何深夜要砒/霜和茶點?”
嘉禾癟了癟道:“前幾日府庫里裝米的桶了,連日下雨后鬧了鼠災,清理了府庫之后還有幾只網之魚,逃到了我屋里。”
“這砒/霜同尋常砒/霜不同, 里頭加了別的草藥,毒不強,只能用來殺鼠,比之尋常毒鼠藥要安全許多。救人的藥用得不好也會為毒,毒若用得合理也能派大用場。”
“至于茶點,則是因為明日這場婚宴得從早辦到晚,這期間我什麼也吃不了,不趁現在用些茶點,難不要挨一整天嗎?”
沈云亭應道:“不。”
“只是這些茶點太糙了些,還吃得慣麼?”
嘉禾道:“明日需忙上一整日,這大晚上的,府里大廚都歇息了,我隨意用些茶點填填肚子便可。”
“你在這等我。”沈云亭說罷轉推門出去。在回來之時,他手里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他濃長眼睫上還沾著雪白的面,對嘉禾道:“趁熱多用些。”
嘉禾抿了口熱湯即刻生暖,夾了只餃子放進里,餃子是悉的味道,一嘗便知是沈云亭包的。
嘉禾低頭極輕地嘀咕了一句:“你每次就只會包餃子哄人。”
沈云亭:“你說什麼?”
嘉禾:“沒什麼。”
沈云亭了眼漸漸變亮的天,道:“我先回去了,還有好些事需準備,一會兒……我來迎你。”
嘉禾平靜地點頭“嗯”了聲。
既來之則安之。
沈云亭走后,長公主的婢巧娘和喜娘便進屋來替嘉禾沐浴焚香梳妝。
阿娘去得早,父兄都在戰場上殺敵,出嫁府中也沒有家人送嫁。
長公主親自來了永寧侯府,替梳頭送出嫁。
李蕙慈和道:“按理該讓你長輩做這些,如今他們都不在,思謙放心不下,我便厚過來代勞了。”
嘉禾明白長公主這般份,親自過來替梳頭,皆是因為看在沈云亭的面上。
“有勞您了。”嘉禾道。
長公主道:“不必客氣,他可代了,丁點委屈也不能讓你。思謙一點不像他爹,他這孩子死心眼認準了就不肯放手,我等了這麼些年,可算把你盼來了。”
長公主說著舉起紅木梳,輕輕梳著自上而下梳著嘉禾的烏發。
“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白發齊眉。”
長公主嘆了聲:“我這子骨日子也不多了,就想著你倆好好過,早日讓我見到小孫兒,我便滿足了。”
嘉禾未答應,子嗣是永遠的痛,至現在還無法接,腹中再懷上沈云亭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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