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把裴年年的包挎在臂彎上，攙著腳步虛浮的裴年年進了房間，掀開作一團的被子，把埋在被子里的枕頭挖了出來，墊在床頭，然后扶著裴年年靠在床頭，另一只手抖了抖被子，牽起一角蓋在裴年年上。隨后拉上了窗紗，擋住了刺眼的，讓房間的線稍微暗了些。

“你先靠在這兒瞇一會兒，我去燒壺熱水，給你泡個檸檬片。”江逾白直起子，輕輕拍了拍的頭，眼里滿是愧疚和不舍。

裴年年瞇著眼，抓住了他停在自己腦袋上的手，輕聲笑道：“行了行了，我就是有點暈乎，又不是生了什麼大病，你這麼皺著小臉，我看了能好嘛！”

況且，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怕高，江逾白又怎麼會想得到呢。

“那也是因為……”江逾白剛想說是因為自己沒安排妥當，一抬頭就看見裴年年面一凝，眉頭微皺，知道這是生氣的前兆，立馬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因為……檸檬水酸一點比較解暈，我就不給你加蜂了。”

“那你別泡太多哦！”裴年年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向后一仰靠在床頭，“我如果沒喝完，剩下的你可得幫我解決掉。”

“我盡量泡一點，不過，多喝一點對你好的，不許不喝。”江逾白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知道了啦！”裴年年重重地點了點頭，小聲嘀咕道：“我老媽都沒這麼啰嗦的……”

沒過一會兒，江逾白端著滿滿一杯檸檬水走了進來。裴年年早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側在枕頭上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眉頭皺得的，似乎睡得并不踏實。江逾白在裴年年邊坐下，輕輕了的臉，湊到耳邊低聲說：“年年，先起來把檸檬水喝了，喝完再睡，乖。”

裴年年聽話地點了點頭，撐著床沿坐了起來，用手背了眼睛，兩只手接過江逾白手中的杯子，試探地嗅了嗅，一檸檬的酸味從杯子中溢了出來，還沒喝就能覺到牙齒開始泛酸，想必味道一定不好。

皺了皺鼻子，淺淺抿了一口，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酸，眼睛一閉，憋著一口氣，猛喝了一大口，酸味順著嚨逐漸蔓延上來，充斥了的整個大腦，嗆得咳出了兩滴眼淚。

“咳咳咳……你想酸死我呀！”裴年年把檸檬水塞到江逾白手里，把被子往頭上一蓋，整個人進被窩里頭，出兩只淚盈盈的眼睛，委屈地說：“我再也不喝這玩意兒了，你自己解決掉吧。”

江逾白心虛地撓了撓頭，他原來只在水里放了兩篇檸檬，但是看起來很淡，他想著應該沒什麼味道，所以又順手多切了三四片放了進去，沒想到會這麼酸。

“酸是酸了點，要不你再忍忍，多喝兩口吧。”

裴年年堅決地捂住了，一頭蒙進被子里，視死如歸地說：“我不喝！”

“行行行，我幫你喝掉。”江逾白無奈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泛著濃郁的酸味的檸檬水，在裴年年的注視下面不改地喝完了檸檬水，還意猶未盡地咂了咂，“我喝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裴年年沒能如愿看到他臉上彩的表，眼可見地垂下了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哦”。

江逾白端著杯子站起來，雖然他也想多陪待一會兒，但是檸檬水實在是太酸了，他覺自己從頭到腳每一個孔都泡在檸檬里，但還要在裴年年面前保持自己帥氣的形象，所以只能趕離開這個房間，馬上去廚房喝一杯水。

“等一下！”裴年年仿佛看了他的小計謀，在他要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突然住了他。

“怎麼了？”江逾白咽了咽口水，緩緩轉過，斜倚在門框上，兩只手叉在前，滿眼笑意地看著。

裴年年偏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假咳了兩聲，猶豫著問道：“你現在……還住在周永樂家嗎？”

“嗯，現在還暫時住在那里。”

裴年年抓著被子的一角，恨不得把被子摳出一個來，“那……你考慮搬回來住嗎？”

“嗯？”江逾白一愣，顯然沒想到會突然說這件事，他抬手了脖子，隨即笑了笑，說：“我還沒走出門呢，你就舍不得我了呀？”

“當然不是！”裴年年別扭地解釋道：“我是看人家周永樂乖巧一小孩，你天天在他家里，遲早有一天給人帶壞了，那多不適合啊！好在我是個寬宏大量心地善良的房東，可以容忍你在我這兒住著，順便還能掙點房租當零花錢。”

江逾白當然知道在想什麼，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愿意搬回來，每天送上班，接下班，還能兩個人一起做飯，一起看電視，一起做衛生……但是，他如果繼續心安理得地住在裴年年家里，不僅更證明了自己沒用，而且也會讓外界更對他們的關系指手畫腳。

他深吸一口氣，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我暫時還沒辦法搬回來住，了那小子半年的房租，還沒住多久呢，可不能便宜了他！”

“嗯……你說的也對。”裴年年也只是一時快，話還沒經過腦子就先從里溜了出來，仔細一想，他們之間還有那麼多問題還沒解決，怎麼可能說搬就搬呢。

“不過，你要是想我的話，我隨時都能來看你，不管你在什麼地方。”

“那好吧。”

江逾白著裴年年失落的表，暗自下定決心，再給他一段時間，他一定可以讓裴年年搬進自己的房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覺，有事記得聯系我，沒事也要聯系我。”

“好。”裴年年乖巧地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房子的事固然重要，但在那之前，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請要做。

江逾白第二天一早就出門了。

太已經悄悄地出了一角，但是溫度依舊還沒爬上來，清晨的霧氣凝結珠掛在葉子上，晃晃悠悠的，風一吹，就被帶到了地面上，在路面留下了一個小圓點。

“上次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還是夏天呢！”他憑著記憶一路走到了曾經與裴年年一起來的街道，沿著樹蔭一直走，在一面半綠半黃的爬山虎墻邊停下了腳步。

“張爺爺！”江逾白拉著門把往里一推，進了昏暗的小房間，他在門口站定，眨了眨不適應的眼睛，然后輕車路地走了進去。

“你小子要是再不來，你的項鏈可就被我賣出去了。”張爺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佯裝生氣地吹了吹兩縷灰白的胡子。

江逾白連忙上前抱了抱張爺爺，毫不猶豫地認錯：“我一直記著要過來的，只是最近工作出了點問題，實在不開。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哼！”張爺爺捋了捋翹著的小胡須，說：“你這臭小子，我要是真的怪你，你還能進了這大門！”

“是是是！”江逾白扶著他往工作間走去，“張爺爺，你那項鏈做得怎麼樣了？”

“就知道你只記得那小姑娘！”張爺爺上嫌棄，但臉上的每一皺紋都帶著笑意。他拄著拐杖走到工作臺上，打開最里面的一個屜，拿出一個桃木的方形盒子，用手帕仔細地將桌子拭干凈，然后把盒子端正地擺在桌面上，然后朝江逾白招了招手，說：“自己來打開看看。”

江逾白學著張爺爺的樣子，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用紙巾了手，然后把盒子轉到自己面前，扭開盒子的鎖扣，緩緩打開蓋子。

一堆圓形的玉質項鏈靜靜地躺在盒子中間，泛著潤紅的澤，江逾白著項鏈上系著的黑繩子，小心地拿起項鏈細細觀看，左邊的那條項鏈上用簡單而流暢的線條刻出了緩緩流的江水，江水之上飛著一只翱翔的白鳥，雖然簡單，但卻栩栩如生，而右邊的項鏈上則是刻了平緩山丘，山丘上生長著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

江逾白捧著吊墜不釋手，“張爺爺，你這雙手真是化腐朽為神奇，兩塊普普通通的玉居然被你刻得這麼好看！”

“也不看看是誰做的！”張爺爺得意得吹了吹胡子，說：“你再往后頭看看。”

江逾白把吊墜的背面轉到自己面前，突然眼前一亮，左邊的吊墜下端刻著行楷的“逾”字，右邊的是同樣為行楷的“年”字。

“張爺爺，太謝謝你了！”江逾白小心地把項鏈裝回盒子里，鎖上鎖扣，“您今晚要是有空的話，我請你喝一杯。”

“看你小子這麼有心，我老頭子就蹭你一杯酒喝！”張爺爺用拐杖敲了敲桌角，說：“我老頭子喝不了洋的，你可別買錯了。”

“我當然知道您喝什麼酒。”江逾白拍拍脯保證道：“今天晚上肯定讓你喝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