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北回到旅安鎮以后就進一個高燒昏迷的狀態,一天下來清醒的時間很,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床上,做著現實和虛幻雜的夢境。
有時候他會夢見自己不曾謀面的父母,會展開暢想,思索如果他們沒有在旅安鎮發生車禍,今天的他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有時候他也會夢見師頌南,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小時候的模樣,為大明星的師頌南離他總是很遠,做著夢呢,想不起來,索就不想了。
更多的時候,顧向北會在夢里清楚記起很多從前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臨走前的走馬燈到了,反正樁樁件件都能很清楚的想起來。
還記得顧向北查出肝癌以后的第二天,師頌南結束外出閉關學習,因為繁忙,連家都沒回就跑到公司理公務。
顧向北害怕,查出肝癌也沒人能不害怕。
他再也無法忍獨守空房,無人安的日子,一咬牙一跺腳,第一次違背錢嘉熙的規則,趁午休的時候跑去師頌南的公司找他,哪怕只有十分鐘也好,他想跟師頌南說說話。
不出所料的,沒能進去,剛走到公司門口,小助理就通知錢嘉熙,整個師頌南工作室都是錢嘉熙的人,大家紛紛如臨大敵,對顧向北也沒個好臉。
“我找師頌南,急事。”顧向北耐著子,對錢嘉熙道。
“你能有什麼急事,再說了,急事也不行,他現在沒空。”錢嘉熙橫在門口,像個門神似的攔住他。
“我真的有急事,就十分鐘就行,你讓我見他!”顧向北失去往日耐心,他本來就因為確診癌癥害怕沮喪,現在還要耗費神跟錢嘉熙爭執。
累,累得想死。
他一著急,說話聲音大,引得整個辦公室的人抬頭看。
一雙雙眼睛探尋著,好奇著看過來,有些帶著不悅和鄙夷,顧向北只覺得如坐針氈,難得要命。
錢嘉熙呵呵一笑,轉過看看工作室忙碌的人,又看看顧向北,說道:“顧向北,你知道為什麼師頌南天天到晚忙得要死要活,連帶著我們這群員工工作力都那麼大嗎?”
他出手,指著顧向北的口,嘲弄道:“是因為你啊,你就是師頌南事業上最大的絆腳石,要是沒有你,師頌南用不著那麼辛苦,拼命積攢口碑,就怕有朝一日你被狗仔挖出來毀了事業。”
“還有,要是沒有你,我們這幫人做工作和公關也不用這麼辛苦,不必天天戰戰兢兢,生怕藝人喜歡男人的事被發現,都怪你,所有人的辛苦都是因為你,你非但不知道激,還要跑過來給我們添麻煩,你不覺得自己特別煩人嗎?”
顧向北被他罵得狗淋頭,那一刻,仿佛所有工作室的員都用一種怨毒的目瞪著他,恨他讓他們工作加倍,恨他讓師頌南的事業如此辛苦。
他呆呆愣愣的,被錢嘉熙伶牙俐齒換概念,竟真的生出一瞬覺得自己大錯特錯的念頭來。
“這話不是我騙你,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就連師頌南也是。”錢嘉熙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開錄音播放,“你不信就自己聽,這是當初師頌南給我發的語音。”
微信語音叮得一聲,開始播放。
顧向北聽著里面師頌南的聲音,一字一句,利刃似的,割得他生疼。
師頌南說:要是沒有顧向北就好了,我會輕松很多。
錢嘉熙收起手機,揚起下看著他,“怎麼樣,我沒騙你吧,識趣一點就自己走開,別等到師頌南煩你了把你趕出去了再后悔。”
顧向北站在工作室門口,看著里面一道道忙碌的影,覺得有點扯,他下意識覺得錢嘉熙在騙他,可剛才的語音卻分明騙不了人。
師頌南這話傷人心,但顧向北依然選擇相信,他不信跟自己生活十六年的枕邊人會向個外人如此抱怨,他想等師頌南回來問問清楚。
他不想因為這些莫須有的事,因為外人的挑唆傷害他們真摯的。
再糾纏下去也沒有意思,顧向北轉要走,忽地看見師頌南的小助理抱著一箱垃圾從辦公室走出來,因為箱子裝得太滿,走到一半,上層落,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小助理停下腳步去撿,就在顧向北腳邊。
顧向北想了想,蹲下來,幫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一起收拾。
“謝謝你。”小助理應該是剛來,只做收拾衛生一些小事,看見顧向北還不認識,笑了笑道:“我在幫師老板收拾辦公室,這些都是不要的垃圾。”
“裝得太滿了,容易掉。”顧向北替撿起大部分文件紙屑,收拾著,突然在一堆垃圾下面,拎出來一條手鏈。
手鏈有年頭了。
黑搭扣的,沒有別的裝飾,很眼。
顧向北垂下眼,看見自己手腕上視若珍寶手鏈,又看著垃圾堆里一模一樣那一條,笑了。
“還是謝謝你啊。”小助理收拾好全部,抱著箱子站起,“那條手鏈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老板好像也不要了,很久不戴一直放在書桌上,都落灰了。”
“不客氣。”顧向北抬起手,把師頌南的手鏈扔進紙箱里,笑了笑道:“我也不要了,你拿去丟了吧。”
走回家的路上,顧向北順路去趟醫院開藥,拎著“瑞戈非尼片”,路上到一個垃圾桶。
顧向北想了想,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那一條,想扔。
手都出去了,他愣了半分鐘,又回來。
再次出去,再次回來......
猶豫到最后,還是沒舍得。
他隨手擰開藥瓶,把手鏈塞進去,跟著那些抗擊癌癥的小藥片躺在一起,蓋上蓋子。
做完這一切,顧向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因為長時間佩戴手鏈,那一塊的皮都比其他地方白上好多。
他猛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直活在過去的那個人,抱著師頌南給他的拿點“念想”,甘之如飴,卑微又愿的茍活著。
在所有見不得的地方,向師頌南表白著意,無聲無息。
肝癌好像不是那麼重要了。
顧向北把藥瓶后面的標簽撕掉,擺放在架子上,笑得釋然。
他在想:哪怕這瓶藥就在最明顯的地方放著,師頌南或許也永遠不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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