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彬端坐在他通澄明的辦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照映著城市湛藍如洗的碧空,盛夏明朗的天氣讓他的心都多了幾分愉悅。
這些年過去,他的公司像一臺高效而瘋狂的印鈔機,源源不斷替他創造著巨額財富,而他當年因為師彥生的緣故完全瞧不起的師頌南,如今竟然為手中最招財的金蟾。
無數人稱贊楊彬的投資眼,能在師頌南岌岌無名的時候狠下心來砸錢栽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投資師頌南這件事的背后勾連著一個多麼齷齪的真相。
桌面上的手機亮起來,萬年不變的鎖屏壁紙再次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一張翻拍的洗印照片,兩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穿著厚重的呢子大,打著兩把長柄大傘,像是英國的紳士一般在淼淼雨霧中并肩站立,他們的后是英倫大學哥特式建筑風格的學院大樓,頂端尖塔之上,高懸著亨利八氏威嚴的塑像。
雨水打他們的發,左邊笑容滿面的男人渾然不覺,甚至沒有注意到金屬框眼睛的鏡片已經被模糊一片,遮蓋住他那雙漂亮的眼睛。
右邊的男人微微側過臉,他也在笑,而視線的盡頭并非是照相機的鏡頭,而是左側男人微微低下臉時,睫在飽滿的臉頰上投下的一片茸茸的翳。
楊彬沒著急接電話,他出手了左邊男人的臉,像是有意為他去臉上的雨水,出神半晌后,他才趕著電話即將自掛斷的時間,懶洋洋按下接聽鍵。
“喂?”楊彬咳嗽一聲,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清楚后,接了句:“師董日理萬機的,怎麼還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對面的師彥生聽出他話里話外的調侃,也沒生氣,笑了聲道:“我都退休多年了,你可別拿日理萬機來嘲笑我了,倒是楊先生力不減當年啊,到現在還親自把持著公司大局。”
楊彬抿抿角,眉眼帶上玩味,半開玩笑地說:“我現在能這麼辛苦還不是多虧了你的好兒子,要是沒有師頌南,我想賺這份錢還賺不著呢。”
師彥生頓了頓,自己當年親手趕出家門的假兒子現在混得如日中天,就連他那個下賤的媽魏安榮都跟著吃沾,住著整個燕京最豪華的療養院,盡著兒子給帶來的無上榮耀。
這件事在整個燕京的富豪圈傳了又傳,不管怎麼傳,師彥生都是這場故事里面最稽的小丑,那些被戴綠帽子的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又被別人拿出來說,心高氣傲的師彥生當然不了,但凡聽見議論聲立刻就要發火。
但他不太敢招惹楊彬,當然也就不好意思在電話里發作,惡狠狠咽下這口氣,自我調侃似的大笑兩聲,趕切正題。
“楊先生,我打電話來是想問問您下周末有沒有空,那些個老家伙們閑的沒事,在京郊馬會所約了個休閑局,想問問您能否賞個臉過去?”
師彥生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這倒讓楊彬很用,年輕的時候他對這種局面是不屑一顧的,但是人畢竟也老了,還是熱鬧些,思索半晌,還是點頭答應了師彥生的邀約。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掛斷電話后,師彥生氣得臉鐵青,一把把手里的手機摔在床上,沖著別墅外的草坪破口大罵。
“我呸,這楊彬一個假洋鬼子算什麼東西,還敢跟我當面拿師頌南諷刺我,老不死的玩意兒。”
旁邊的小保姆眼疾手快遞上一杯冰水,師彥生拿起來就灌,連喝三杯才終于冷靜下來,扯了扯角,又罵道:“呵,一個喜歡睡男人的老變態,我倒要看看他死了以后那麼大的家產給誰繼承。”
另一邊的楊彬倒是沒師彥生那麼多戲,掛了電話以后他又怔怔地看向手機屏幕,習慣用指腹著左邊男人的臉。
“Johnson。”他垂下眼,語氣很輕,“你何必走得那麼早呢,沒你在,我這漫長的退休生活都只能跟師彥生那種貨一起過了,你說我多可憐。”
他又開始陷長久的沉思,直到手機電話再次響起,他垂眸看著來電頁面上“錢嘉熙”三個字,隨意地撥弄手指點開揚聲,然后靠在老板椅上聽他例行匯報工作。
錢嘉熙那矯造作的聲音便殷勤地傳耳中。
“楊先生好!”
楊彬懶得寒暄,開門見山問道:“前幾天師頌南的緋聞已經理干凈了嗎,還會不會有什麼后續影響?”
錢嘉熙聽完,恨不得拍著脯保證,急忙道:“沒事沒事,都理好了,楊先生放心,師頌南現在雖然公開了取向,但是至沒有淪為法制咖,還能繼續活。”
楊彬嗯了聲,淡淡道:“這段時間減曝和宣傳吧,盡量讓這件事淡化,關于師頌南后續的發展該重新規劃一下,對了,看著點顧向北,讓他面。”
“您放心。”錢嘉熙的聲音不住興,“顧向北半個月前就跟師頌南分手了,都離開家失蹤很多天了,不會再出現在公眾鏡頭前的。”
“分手了?”楊彬從椅子上坐起,被勾起些興趣,笑容很是諷刺。
“當年兩個小孩好像比金堅似的,到最后不還是分手了,可笑。”
錢嘉熙也陪著他,譏諷似的笑了笑。
掛斷電話,楊彬撐著桌面思索片刻,他再次看向手機上那張珍貴異常的鎖屏壁紙,隨后從辦公桌旁的屜里拿出一部手機。
這個手機里面的電話卡是小助理剛剛替他申請的,還沒用過。
練地輸一串數字后,楊彬撥通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立刻被接起,聽筒里傳來一聲綿的,沒有毫氣力的男音,很輕地說了句:“喂,您好?”
太久沒聽到那個聲音,就像一羽在楊彬的心尖上掃了一下,很。
“你在哪里?”他問得直接,毫不覺得這樣生的問句是種冒犯。
電話那邊的人顯然也聽出他的聲音,愣了愣。
楊彬不管氣氛如何,強勢又自私地宣讀來意,他輕浮著語氣,像是去寵市場挑選小貓小狗般隨意地問道:“既然你和師頌南已經分手了,那我再問你一遍愿不愿意跟著我,條件跟之前的一樣,一年一千萬,上不封頂,考慮下?”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的顧向北沒有像往日一樣憤怒而堅定地怒斥楊彬,他不要再糾纏自己。
此刻的顧向北就像是被人去全部力一般,嘆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那樣憂愁的嘆息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才有的聲響,好像要把郁結在腔最后一口哀怨全部呼出去,然后迎來嶄新的新生。
嘆完氣,顧向北掛斷電話,留給楊彬滴滴的長音,沒有一爭吵。
楊彬早料到一般放下手機,扔回屜里。
他燃起一只煙,過繚繞的煙霧瞇起雙眼,自言自語道:“抬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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