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再說話,就像是在揣彼此的心意無果,誰也不愿意先開口。
病房的門被敲響,師頌南以為是楊秀華回來了,正要站起去開門,隔著玻璃就看見門口站著的——滿臉擔憂的于三春。
“向北哥,你好點了嗎?”于三春走進來,第一時間就去關懷許向北的傷勢。
許向北說:“好多了,就了幾針而已,沒那麼矯。”
師頌南站在門邊,垂著手不知道該干什麼,他看見于三春坐在許向北的病床邊,兩人大有促膝長談的架勢。
晌午的明朗和煦,過醫院亮的窗戶灑下一束淡淡的金,將病房外一棵搖曳生姿的枝條投下斑駁的影,落在許向北和于三春的上。
這畫面唯好,師頌南不忍打擾,他懂事地垂著眼,不咸不淡道:“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關上房門,他邁步在醫院的長廊中,偶爾讓開一兩個坐著椅,步履艱難的患者。醫院的早餐車還沒有收,他輕輕推開,走到長廊最里側的窗戶邊。
外頭的樹都禿著,怪難看的,今年的冬天就下了一場雪,就是上次許向北來學校廁所找他那一次。恍惚間他跟著魏安榮來到旅安鎮已經快半年了,鬧著鬧著,都快過年了。
以前過年前,師彥生都會帶著全家飛到赤道附近的國家度假,以后也不會有這種待遇了。師頌南想著想著,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起從前的生活和師彥生的頻率越來越低。
他的生活已經漸漸被許向北占滿了。
在長廊里晃悠了得有一刻鐘,樓道風冷,他凍得不了,最終還是回到許向北的病房門前,想看他們聊完沒有。手剛到門把手,病房門就被從里面打開,于三春失魂落魄地走出來,看向他時眼底都失去了來時的彩。
“你哥拒絕我了。”于三春對上他的視線,眼中寫滿傷,強歡笑地強打神,“他說還沒有考慮過談的事,拿我當好朋友,所以不想耽誤我的未來。”
師頌南心思微,他又想起那天許向北出食指劃在他心口上的覺,的,像是種下了一棵萌的種子。
“嗯。”他不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麼才好,只答應了這麼一聲,算是回應。
“有時候真羨慕你和胖小。”于三春深吸一口氣,笑了笑道,“能跟他以家人的份一直相著,有這麼一個好哥哥真幸福。”
師頌南想了想,安道:“你也別太難過,的事——說不準的,我哥只是現在不想談,以后跟著誰在一起還不一定呢,你還有機會。”
于三春捂著笑了,可能是笑他這句話稚,到最后什麼也沒說,只拎著包示意自己先離開。
師頌南點了點頭,目送姑娘失落的背影走遠,才擰門把手走進病房。
許向北仍舊靠在病床上,條紋病服的領口敞開一顆扣子,一眼就能看見他修長的脖頸上掛著的那條紅繩,而紅繩下面的,是屬于師頌南的長命鎖。
“回來了?”許向北笑了笑。
“回來了。”師頌南同樣笑了,笑得無比輕松。
許向北沒有在醫院住太久,第三天就出院了,腦袋上的紗布摘掉以后,萬幸沒在他“英俊的后腦勺”上留疤。
也就一周的功夫都還不到,師頌南脖子上的長命鎖不見了這件事就被魏安榮敏銳地發現了。
那天他去洗澡,魏安榮來收拾他的臟服,沒有在床頭柜上的老地方看見他摘下的長命鎖,于是問道:“小南,你是不是沒摘長命鎖,別帶著它洗澡,要記得摘下來,正好你拿來給我,媽幫你灰。”
師頌南愣了愣,答道:“長命鎖不在我上。”
魏安榮的臉上唰的就變了,急切問道:“在哪呢,丟了還是找不到了?”
“沒丟,也沒找不到。”師頌南耐下子解釋道,“我給許向北了。”
“你給他干嘛啊!”魏安榮驚呼,“你這傻孩子,那可是你從出生就帶著的,是你爸——不是,是師彥生專門去廟里開過,能保有你長命百歲的東西,怎麼能給別人呢。”
“有什麼關系啊。”師頌南不服氣,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些迷信,“既然是保佑長命百歲的東西,那保佑保佑我哥不也好嗎,他也長命,多好。”
“哎呀不行的。”魏安榮急地團團轉,說著就去拿手機,“你必須把它給我要回來,你自己的長命鎖不能輕易給人的啊,再說了,那許向北又不是你多親的人,就是那老許家的一個店員,你指他長命干什麼?”
“媽,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師頌南煩躁的晃了晃腦袋,“許向北怎麼就不能長命,他是我哥!”
魏安榮手一揚,一屁坐在沙發上就要開始鬧,皺著眉道:“隨隨便便認的哥你還當真了,我不管,你要是不去把長命鎖要回來,我親自給楊秀華打電話,問問兒子憑什麼拿我兒子的東西。”
“別別別。”師頌南連忙擺手,起把魏安榮的手機搶過來,他真是怕了這兩個人無休止的罵架,也不愿意讓魏安榮再當著旅安鎮一條街坊的面讓他難堪。
“你要不要回來?”魏安榮開始耍無賴。
“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他要,你別去找楊秀華。”師頌南扶著額角,只覺得一陣鈍痛。
第二天放學后,師頌南又找回了當初第二次躲躲藏藏來到老許家常菜的恥,他臉皮薄,還沒等見著許向北,是想想一會兒要把長命鎖要回來的尷尬就臉發紅。
不不愿走到老許家常菜門口,許向北難得沒有忙活來忙活去,他坐在高的煙囪架上,后腦勺的傷口還沒好,所以也不能靠著,只能著后背四張,曬著夕的太。
他的外套里面就穿了一件低領的,出大片鎖骨,長命鎖還好好的掛著。
“你怎麼來了?”許向北發現了他的到訪。
師頌南仰起臉,問道:“你怎麼這麼喜歡在煙囪上呆著,坐著不硌得慌嗎?”
“上面風景好啊,尤其是日落的時候。”許向北拍了拍側,邀請道:“你要不要上來看看,這地方能坐兩個人,就是了點。”
師頌南放下書包,挽起袖子要爬,看著老許家常菜外面銹跡斑斑的梯子犯了難。
“踩兩截梯子,然后右腳踩在招牌上就能上來了,把手給我,我拉你一把。”許向北夠著子,朝他出手。
師頌南聽他的話,踩上那吱吱嘎嘎的鐵梯子,爬到第三截的時候邁出右腳踩在“老許家常菜”的那個“午”上頭,左手拽著許向北,還真的爬上了這矮的煙囪架子。
許向北往右邊挪了挪,給他留出一道空,正好放個屁,也虧得是他們倆人都不算胖,才能勉強坐下。
“景好吧,這里能看到整條巷子。”許向北瞇起眼睛,指著遠的一個樹冠,“喏,這就是老頭兒小賣部門口的那顆桂花樹。”
師頌南坐上來,站在高俯瞰整條巷子的時候,瞬間就理解了許向北為什麼那麼喜歡坐在煙囪架子上。雙腳離地,高的時候,整個人離著紛紛擾擾的地面很遠很遠,又突然離著開闊自由的天很近很近。旅安鎮上庸庸碌碌的人在地上忙碌著,那些嘈雜的喧嘩,那些蒜皮的瑣事好像瞬間消失不見,天地之間,只剩下他跟許向北坐在這,無憂無慮。
他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又狠狠的吐出去,像是完了一次凈化心靈的新陳代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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