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眾臣不敢再裝傻充愣,惶恐跪了一地。
溫遠更是直白道明:“殿下,這種細作不好抓。無憑無據空口說辭,哪怕嚴刑供審問得出了,人家也能反咬一口。您遠在都,眾大臣更是在朝堂一隅。真想做點什麼,王爺反而比您更方便。再者……”
謝重姒接過他話,“再者父皇也只是關著顧九冰,沒立刻要他的命不是?甚至以禮相待,而非拘。何不趁機做點文章——顧九冰總是在都,不是在東境對吧?”
諸臣俯首,溫遠先士卒地表態:“喏。臣等自當行本分之事,殿下無須多憂。”
剎那間大齊國土上,剛按捺下去的風起云涌里又添波云詭譎。
眾臣散去,已是深夜。謝重姒不想回宮,打算就在皇兄府上賴一晚。
想到晚間可能還有訪客,囑咐有客人來時,速速通傳,但沒料到夜深人靜后,等來了宣玨。
宣玨也像是同人會晤談到深夜,寶藍長袍,玉帶腰封,穿著極為正式有禮。
他迎著葉竹稀奇古怪的視線,對謝重姒道:“殿下。”
謝重姒一愣,沒料到他這麼晚還趕了過來,揮手讓葉竹退下,哈欠連天地問他:“這麼晚了還過來?”
葉竹滿臉復雜地合上了門,還妥帖細心地將門前侍奉站立的侍喝退。
太子府客房寢臥里,靜謐安寧。只聽得燭火啪嚓跳。
宣玨溫和地注視片刻,上前一步,輕輕抬手,在右耳邊一掃。
謝重姒只覺耳垂一沉,像是又有個墜子落在耳上。
手過。不是耳墜,而是耳釘之類的。
客房想必是給男客準備的,簡單樸素——沒銅鏡。
謝重姒只能憑借手判斷道:“雕了個什麼東西?凹凸起伏的。”
宣玨這才回答第一句問話和第二句問話,輕聲道:“想你了,便來了。”
畢竟天金闕難,遠沒有太子府邸來往方便。
又道:“牡丹耳墜,嘗試雕的,只有一只,另一只廢了,容我改日再試。”
謝重姒哭笑不得:“那你不等都雕好再送我?”
那是極為致小巧的牡丹玉飾,層層花瓣栩栩如生,仿若小數倍的艷牡丹,綴在謝重姒耳上。
宣玨:“戚文瀾先一步去了瀾城。臣忙完都事宜,恐怕也要前往一趟。近來沒太多功夫力打磨另一只,擔心完工得等到明年。殿下見諒,日后補上。”
謝重姒一愣,心說你跟著瞎湊什麼熱鬧,又想到宣玨向來不多管閑事,累奔波,肯定是戚文瀾有所求,也不由得了幾分心腸,說道:“……老將軍上輩子雖說是壽終正寢,但也就幾年景,而且晚景病痛傷風。其實都一樣。但文瀾可能更不了。”
宣玨執起手,不輕不重“嗯”了聲道:“總歸是有這麼一遭。他能熬過去的。再者殿下盡可能不要冒進。等我回來。”
謝重姒知道他在說近來朝政,偏生要曲解他意思。
“我做什麼事兒冒進啦?”笑得乖張,“我不是只對你冒進嗎離玉?”
宣玨:“……”
謝重姒見他不語,得寸進尺,道:“不是嗎?本宮一直都循規蹈矩,遵規守紀。”
毫無顧忌地揩油,爪子上宣玨側臉,刻意拖長話音道:“若非人太讓人容,本宮冒進個什麼呢?”
宣玨:“…………”
他無可奈何地摁住爪子,實在是怕了一有機會就煽風點火——說到底還不是清楚他不敢胡來?
宣玨拿沒法子,威脅的話也說得沒甚脾氣:“殿下再胡折騰,玨便告辭了。”
謝重姒眨了眨眼,出乎意料地收回手,坐到一旁,托著臉瞧他,道:“行吧行吧,說,還有什麼事兒?”
宣玨便將近來暗涌娓娓道來,指尖叩擊桌案道:“殿下,你的人手盡可能不要撞上江蒙兩家。臣暫不清楚他們是否有所接,又到了哪一步,但不對勁。”
報過,他的人手又不可能遍布大齊,但宣玨直覺向來準確,還是和謝重姒道明。
然后一抬頭,發現謝重姒在笑瞇瞇地看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宣玨半真不假地皺眉:“殿下!”
當西席夫子,恐怕得被氣到。
謝重姒“哎”了聲,一字不差地復述了遍他說的話,像抹了一樣,甜言語不要銀子:“離玉說的每個字我都有很認真聽啊。喏你看,沒心不在焉呢。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宣玨靜靜看,耳尾染上紅。
爾玉素來隨心,只要想,明目張膽的意舉,能讓任何人都覺被放在心尖上。
真摯濃烈,暖如冬火,艷似驕。
他本拒絕不了,過了半晌才輕聲冒出一句:“重重,等你皇兄回來,我就把圣旨給陛下展閱,可行?”
“行啊。都給你了,你想什麼時候給父皇看都可啊。”謝重姒分外開明般揮了揮手,“你現在給他沒問題。不過他焦頭爛額的,萬事在心,恐怕真的會怪罪你,還是過上些許時日吧。”
宣玨垂眸,忽然有點不想離開了,但晚間仍舊有事,他只能謹慎克制地吻了吻謝重姒額頭,被反過來啃了口也不惱不氣,然后匆忙離去。
影清雋,抱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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