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后，一人去了太極殿。

晚間，宣玨在太極殿批閱奏章，戰報上呈，氏族起兵得到制，全盤剿滅只是時日問題。

他并指按在眉間，正思忖，忽然，白棠慌忙走進，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宣玨神一變，指骨用力，竟是將朱筆折斷。

冷聲道：“人呢？！”

白棠小心翼翼：“……攔、攔在天金闕璇璣門，還在圍困，羽林衛都調了過去。”

宣玨：“我問戚文瀾！”

“未見戚將軍。”白棠低了聲，“這些夜襲之人，都不一定是他安排的，陛下您……”

他話沒說完，被宣玨的怒意震得瞳孔一。

臉鐵沉的帝王，將側懸掛的長弓和金燦箭簍拿起，甩袖出了太極殿，沒夜之中。

玉錦宮因著有溫泉地脈，在靠近峰巒的東側，白雪未化，皚皚如晝，在宮燈下泛著暖煦的淡黃。

昌平山余脈蜿蜒，臨近天金闕，只剩了半高不矮的土丘。

顧忌龍脈之說，當年建宮時，未能鏟除，只在高丘修建高塔、栽種古樹、點綴花苑。

怕蓋過宮闈，那古塔也只有兩層，濃濃夜下，約可見有人穿梭其間，準備飛躍而下，跳宮中。

宣玨不假思索地搭弓上箭，一箭落一人，對帶人急來的白棠命令道：“去拿人，小心點，有近二十個。戚文瀾十有八九在其中，切莫近，近戰你們都不如他，直接放冷箭圍困，耗他氣力。”

白棠后是近千人的羽林衛，輕而易舉，捉住雪夜來犯的人。

宣玨閉眼，像是平復緒，隔了很久，才面無表地拉開長弓。

鍍了金的箭尖，筆直而冷漠地指向其中首領，他像是從嚨里出一句話：“戚文瀾，你就這麼想找死嗎？！”

四五把長劍切住戚文瀾脖頸，稍一扭頭，都有利刃劃過。

他無所謂地盤坐在雪地上，還有閑心笑得出來，笑得近乎肆無忌憚：“你要用的弓箭殺我？行，來啊，求之不得。反正后事兒都安頓好了，正好讓對你徹底死心。賺了。”

宣玨眼底怒火更甚，語氣反而溫和下來，收弓，走至戚文瀾面前，輕輕而道：“文瀾，別挑戰我底線，好麼？我不殺你，但我有千萬種法子，能讓你生不如死。”

他未帶冕旒，只是常服，是年時慣來喜穿的素凈長袍，袍角竹紋暗影。

戚文瀾卻是“嗤”了聲，開始刺人：“哈，真是好手段好手腕，了不得。宣離玉啊，你覺得，還會喜歡現在的你嗎？”

宣玨呼吸一頓。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戚文瀾太清楚怎麼扎他的心，仰頭挑釁地看，道：“你當當初為何，追逐你而行？因為你夠干凈啊。生在皇家，爛泥潭子看久了，最喜歡的就是那種純粹徹，不染鮮，不沾私，干凈剔。現在你……”

戚文瀾語氣古怪地刺道：“還有這些嗎？”

宣玨無話可說。

他手染鮮是事實，在日復一日的離心和困頓中，偶爾暴戾難安，也是事實。

不用爾玉厭惡，他甚至都不喜這樣的自己。

忽然，只聽見戚文瀾又道：“對了，你只知道皇宮有道，卻不清楚這道，遠不止你找出來的四五吧？玉錦宮溫泉池下，也有天金闕剛建時的甬道。能直接通向……”

戚文瀾低下頭，垂眼道：“都之外。”

第73章 劫 賜他憎疏狂，予他百世劫……

宣玨一震, 將弓箭扔給白棠，無暇顧及戚文瀾了，轉快步朝玉錦宮而去。

留下戚文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自嘲般道：“何必呢？”

只有白棠, 察覺出了點不對勁：“……戚將軍，當真有道？”

“沒有啊。”命堪憂，戚文瀾卻仍舊吊兒郎當，“驢他的，誰知道他蠢到信了——論天金闕地形，謝重姒比我還識百倍。真有道, 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更何況……”

他看著遠山巒和雪，不想再說了。

更何況, 今兒宴席之上, 也說了, 不想離開，不想和他一道變篩子。

戚文瀾懶得再彈。

脖子上架著劍，手還是能的。

只要他想，能拿出口里藏的穿云箭, 夜空，駐守在附近的舊兵，即將趁夜攻天金闕。

兩次調虎離山, 羽林衛都在附近和璇璣門。

西邊的金武門空空如也, 能勢如破竹。

可是他沒了心思, 抬手蓋臉，哈哈大笑起來。

另一邊，宣玨步玉錦宮，行至殿門前, 側耳聽到戚文瀾放聲大笑，正準備推門的指尖一頓。

眉眼閃過一冷凝，對隨從喝道：“西、北兩，速派兵去嚴防死守，搜戚文瀾上有無要，押天牢。”

說完，他再按捺不住，推開閉大門，快步殿。

撲面而來的暖意，讓他微冷的四肢和臉頰，一瞬間不適，人也愈發煩悶。

周圍宮人靜立，許是見他不快，噤若寒蟬。

宣玨面沉如水，等繞過梁柱，走至室，看到坐在桌前的紅影時，他眉心的冷意才逐漸淡去。

殿暖融，烘了十幾爐火，又因為暖泉的熱氣翻涌而出，不顯干燥。

千百盞紅燭燃燒，靜默地跳竄，宮殿上下明麗亮堂，恍若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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