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玨只當沒聽懂雙關之意,低聲道:“已知的大梁國,行兵打仗過的將,居高位者,有滄城太守程寒,安平侯趙九州,后封長定王的衛旼,昭大長公主衛旭。阿九極有可能是其中某位。就算不是,那也危險至極——殺過人見過的將士,殿下,您最好不要留在宮里。”
謝重姒對他點菜似得報名字,已經麻木了。
四大皆空地習慣他的過目不忘,然后輕笑了聲,問道:“知道的這麼清楚?那想必三哥去姑蘇,和誰打過道,談了些什麼事兒,你也知道個七七八八吧?說說?”
宣玨一愣,斂神,像是掙扎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去年風雨不調,三殿下南巡賑災,安流民,去姑蘇的時候,和齊家有接洽。齊家三房……”
見他還真打算個底兒掉,謝重姒頭皮一麻,抬手制止:“夠了。我不想聽了。”
沒心沒肺地道:“朝堂的事我懶得管,反正誰當皇帝都一樣。皇兄尚需打磨,和三哥公平競爭,若是你非得這麼早站隊,想要擇賢主而侍,還不如找三哥呢。他慧眼識珠,求賢若,會給你更適合的途徑——皇兄嘛,他天逗貓寫小曲兒,近來去治理水患,還是父皇踹他去的。”
謝重姒無奈。
上一世,皇兄去年就差不多振作起來了,好兇斗狠的沖勁全顯。
否則也不至于雷霆速度,將齊家連拔起。
這輩子也不知為何,還是渾渾噩噩。
頗為好奇,曾經到底得是什麼機緣巧合,才能讓皇兄那般長迅速。
但不擔心儲位之爭。
父皇偏袒,再加上萬事還有在這里嚴防死守,出不了太大岔子。
所以謝重姒才敢信口胡說。
但這句話,好巧不巧,踩了宣玨不止一逆鱗。
他聽著這不偏不倚至極的忠言建議,默然片刻,眸底像是有般,約竟像是看到前世重影——
倒在泊里,渾是地朝他撲來,抖著手上他的臉。
冰冷虛弱的氣息吐在他指尖。
宣玨只覺自己的呼吸也隨之冰冷起來,他溫和的神退散了,語氣不變地道:“謝殿下良議,惶恐。”
然后便冷著臉跟在謝重姒后,七八步的距離,一語不發,不知在想什麼。
就算宣玨造反,前世以來,謝重姒也覺得他子溫和閑散。
就算聽到不堪耳的折辱,他眼皮都不帶眨的。
閑云野鶴般,世似出世,功名利祿皆視過眼云煙。
直到這時,才發現他倔強至極。
本說不!!!
謝良言,惶恐——
說得好聽。
變個意思,不就是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照做不誤嗎?
謝重姒腳步快速地走回朱雀街,一回頭,發現這人還在,仍舊是七八步距離,像是寸尺丈量出的那般嚴合。
黛眉蹙:“你還跟著干甚?”
宣玨:“從長樂街回長安巷,只有這條大道。”
言下之意,他回家。
只是順路。
謝重姒:“…………”
也覺得自個兒有些一驚一乍,緩了口氣,終于撐到繁華的巷口,準備終于擺某個尾快點回宮。
天已清朗了起來,午斜灑,寬闊的朱雀大道上雨跡漸干。
有小販撐攤販賣,賣花的賣吃的,賣首飾的賣小玩意的,應有盡有,吆喝聲偶爾也起,用都話,或者各地方言,一時間凡世的熱鬧,涌了上來。
春明,萬正好。
有賣發簪的攤販,見宣玨跟著謝重姒,前頭姑娘面含怒意,后面郎君垂眸凝神,目卻咬著背影不放,還以為是鬧了別扭的小夫妻,吆喝了聲:“郎君來支簪子不,哄夫人開心。”
宣玨掃了眼攤鋪。
其實謝重姒是不會缺這點首飾的。
箱底的金銀珠寶,壘起來能塞滿整個五進寬屋。
何況除卻正式場合,也不會戴太多,嫌累贅。
他正準備收回視線,卻看到了枚紫玉盤花簪。
青紫的簪上,纏繞花枝,有點像金繁花室里頭的藤蔓,但卻要纖細小巧地多。
頂部,是數朵層疊綻放的牡丹,花瓣致可數。
其實有些不倫不類,畢竟牡丹沒有藤蔓。
但宣玨一眼瞧去,便覺得適合謝重姒——特別是今兒本就是淡紫衫。
于是他也不問價,擱了枚碎銀子在攤上,朝攤主一點頭,就輕輕拿走那枚紫玉牡丹簪。
攤主沒想到,還有不問價就當冤大頭這種好事,起碎銀子,笑得見牙不見:“郎君眼不錯。”
雨停后,街上人多了起來,人流涌。
謝重姒沒注意這不過瞬息的靜。
忽然,聽到宣玨喊了聲:“爾玉。”
謝重姒許久未從他口里聽這個稱呼,一震,下意識停住腳步。
后,宣玨快步走來,在面前停下。
一抬手,不知放了個什麼在頭上,只覺得發髻一,遲疑著抬手,過去,發現是溫潤細膩的發簪。
眼前人垂眸看,眸莫測,清淺的眼底印出詫然的神。
謝重姒有一瞬間的恍神,宣玨語氣比之前冷淡幾分,公事公辦般道:“很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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