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到他也孑然一人。
整天里得頭披盔戴甲,長|槍短劍不能離,用磨礪出的尖銳爪牙,打趴頻頻侵的外族。
一個年輕狂,做事不管不顧的將軍,做到北域沉穩狠厲的戰神需要多步,流多——
謝重姒能猜出。
那年宮宴上,他舉手投足皆再無張狂的孩子氣。
小麥的側臉,甚至有道蜿蜒刀疤,從眉梢到愈發剛毅的下顎。
即便不深,更添威嚴,也……
是會疼的。
這一世,戚文瀾還是輕狂的將軍脾氣,也不覺讓一個公主給他琴不妥,自然地一揮手,道:“來曲那什麼,……我想想,我姊姊出閣前唯一會的一首調子,《釵頭》?”
謝重姒停住手,好脾氣地笑笑:“這首麼,我不會。給你換個漠北的小調,從軍行時常唱的。”
戚文瀾沒多想,反正有什麼聽什麼,不挑。
又撿了些石子打算禍患錦鯉,被江州司隔空一枝椏打疼了手背。
“小將軍,手下留,剩點活口。”江州司提醒。
戚文瀾忒怕這些渾機關、不似真人的鬼谷弟子,老老實實收了手,坐回石椅上,給謝重姒當起捧哏來。
時不時跟著哼一兩聲——
完全不在調上的鬼哭狼嚎,魔音繞耳。
江州司沉默片刻,抬掌替桃子捂住耳朵。
心里對戚文瀾的評價又多了一層:五音不全。
低眼一看,小師妹倒是心不在焉地沒在意,不知道在想什麼。
謝重姒在想那年,在蘇州泛舟江渚,遇到宣玨,畫舫上他琴而奏時,似乎也有彈這種漠北小調。
怪不得總覺得似曾相識。
心里有事,信手撥完幾首曲調,不打算再認真彈了,畢竟此時還該是對音律不甚通。
正準備停手時,謝重姒察覺前頭的捧哏許久沒靜了,抬頭一看,倏然怔住。
戚文瀾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細碎散發遮住濃眉,銀制護腕硌在腦袋底下,也不嫌得慌。
……果然還是累著了麼。
謝重姒起拿過亭臺長椅上的大氅,輕輕蓋在戚文瀾背上。
再仰頭一看,江州司和桃子也都睡得安詳。
那絨團子窩在師姐口,呼吸清淺,隨著呼吸,它桃紅的發也一張一合,變大又變小。
謝重姒:“……”
好啊,彈得是催眠曲麼?
也怕師姐著涼,輕著嗓子喊道:“師姐,別凍著,回屋里睡。”
江州司半夢半醒,瞇著條眼,打手勢:“繼續彈,別停啊,我再睡會,放心我不冷。”
謝重姒樂了,聽話照辦,換了種安神寧眠的曲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隨手撥弄。
不怎麼流暢,像是新手初學,磕磕絆絆,但勝在輕和緩。
一邊彈,一邊自顧自地出著神。
錦站在不遠的樹梢上,聳著肩,銳利的眼神逡鱗次櫛比的屋脊和巷道,忽然輕了聲,撲棱翅膀。
它看到宣玨回來了。
可惜謝重姒沒聽懂它的弦外音,垂首斂眸,指尖未停。
今日是難得晴天,暖融冬灑在枝頭樹梢和江南水榭,皎如雪玉,清艷婉轉,垂眸輕琴弦,極清冷的冬日庭院也被點染盎然生機。
恍惚可見冰融雪消,春回柳綠,草長鶯飛。
宣玨在院外聽到琴音,心頭微,舉止先思緒一步推門而,就見到這一幕。
謝重姒正在琴。
他想了想,還是不打算打擾,準備轉步時,看到一旁石桌上披著大氅的人影,約可見高束馬尾。
宣玨剛要離去的腳步猛然頓住,然后面無表地走了過去。
方才在從霍營帳里,他最先看到了兩顆淋淋的,盛放于匣盒之中的人頭。
宣玨難得失態地微怔片刻,將軍還以為他乍見腥,不大適應,忙令人將死拿走。
又命人趕倒了杯熱水給他。
宣玨回過神后,晦不明地說了句:“無事,想到一件往事了。”
他的確是想到往事,才略微恍神。
此刻又見到謝重姒和戚文瀾一起,鮮波瀾起伏的心,裂開一道隙般。
疼得他指尖都微微一。
宣家還未倒臺前,爾玉高樓拋花,清談趕場,也不知和文瀾說了什麼。
再加上他管不住心,畫了幅的丹青,被文瀾撞破,文瀾對他態度奇差無比,還踹翻過他一張桌,問:“你什麼意思?”
他彼尚未捋清心意,話不敢說滿,只道:“如你所見。”
“行,行,行!!真是好極了!!”戚文瀾那時怒極了,“宣玨,你要是沒什麼意思最好!你也最好沒什麼意思——反正做事從來也就三天熱度,什麼玩意喜歡了,都會狂熱地追著上一段時日,我等沒興趣!”
宣玨默然不語。
但又覺得他說的很對。
是繁華皆過眼的天之驕子,無論走到哪,行經何,都是簇擁著濃花盛景。
喜辣喜華喜狂驕,恣意地像是都最灼灼的千瓣牡丹。
的喜歡能持續多久?
又或者新鮮過后,也便淡去?
甚至于爾玉死咬喜歡他,以此救下,他都懷疑是為了保他命的托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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