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頭疼, 再加上攪的心境, 他有些難得的慵乏散漫,支膝靠坐,指尖不急不緩地輕扣膝蓋,視線逡巡過房間寸角的同時,開始慢慢回憶。
最先看到,是在窗前圓木梨花凳上。的舉回應, 包括會在他低吻時,微不可查地左右輕蹭, 和習慣如出一轍——但他總覺得這夢過于真實詭異, 就連眼角潤的殷紅冰涼, 都猶新。
宣玨于細節上敏仔細,寧可查證后證明是錯的,也不會放過端倪。
他將那點耳鬢廝磨拎出來咀嚼回味,神態清明冷靜, 像是個全然的旁觀者,完全看不出昨夜里的半點瘋狂和顛倒。
然后是摟抱著到床邊,起倒茶, 茶杯摔碎了……
茶杯。
宣玨起走到桌前, 抬指拿起陶瓷流花茶壺旁, 挨個擺放的四個干凈茶杯。
青瓷杯盞上,描繪錦鯉蓮花,簇然一新,都是最近張伯新添的瓷。他上次來時, 偶然一瞥,是配了四個茶杯沒錯。
又看杯底刻字,都是去年統一出窯,太元二年秋日制。
宣玨若有所思地將茶杯擺放回去。
外面天逐漸明亮,破窗而的朝帶著淡紅,照在臥房的每一寸角落。
宣玨不辨緒的眸掃向放在床榻邊,木幾案臺上被照得發紅的白玉冠上。
夢里是取下的。可是以往,壞笑著替他摘冠除,總是隨手丟在一旁,規整得排在幾案正中,不是的風格。
倒是他即便喝醉酒,也會做的事。
還有留園……
蘇州沒有留園,倒是有清園、問政園和回園這三不錯的私家園林。
當年他們就去清園一道采過風,景風頗佳。
“留園”這個詞,怎麼看怎麼是他夢里,胡編造出來的。
宣玨又看了圈,沒能察覺出什麼異樣,只能歸結于自個兒多心。
于是束發穿,換了繡著青竹的白衫,鐫刻繁復暗紋的束腰玉帶上,墜著潤的雙環玉佩。
仍舊是白玉發冠,長發一不茍地垂落后,整個人溫潤清朗。
忽然,他嗅到分外淺淡的微末桂花香味,像是不知何沾染來的。
宣玨微微一頓,走到窗前,抬開北邊窗紗,果然見到外頭的月桂已然盛開,茂枝椏上盡是鵝黃花瓣。
香味愈演愈烈,濃郁得仿若純釀。
他向來抗拒太濃烈的事,也不喜太刺鼻的花香,正要關窗,視線卻倏然一停——
月桂的西側枝椏,不知被誰撇去了一截,禿禿的。
宣玨迅速推門而出,來到樹下,指尖過斷枝,的截面還很新鮮,看起來折斷不久。
不會超過兩天。
他心頭一跳,猛地轉,要去問詢老管家,看看這幾天是否有人。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聲貓。
“喵~”
“喵嗚~”
一只波斯白貓從墻上輕靈跳竄下來。它年歲不小了,換人的歲數,也該七老八十。但這白貓老當益壯,還能靈活地繞著主人走幾圈,然后討好地將花枝丟在宣玨腳邊。
茸茸的尾搖晃了一下,很是乖巧。
宣玨垂眸,拾起桂花枝椏,對著痕跡比劃了下,是這株上摘下的沒錯。
他半蹲下來,抬指撓了撓懶洋洋的白貓頸窩,低聲道:“……原來是你摘的。”
白貓又“喵”了聲,接著將腦袋湊到主人面前,像是控訴。
宣玨:“……”
他方才緒不定,沒怎麼看清,這時才發現,這白貓頭頂的發不知被哪個混蛋啄去,又有哪個混蛋蓋彌彰,用細給它編了個不不的發辮遮著。
從四周攏了往中間撐,看起來就像個支起來的火堆——丑得天怒人怨。
宣玨沒忍住,輕笑了出來,眸瀲滟,語氣里都是帶著笑意:“這我可幫不了你。見著人家鷹也不躲遠點?上趕著去挨啄麼?幫你編個……”
他斟酌選詞:“發髻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了。”
白貓似是發現了主人明顯在拉偏架,“嗷嗚”了一嗓子,跳竄起來,像是控訴偏心。
宣玨一側頭,躲過了它一頓撓,了白貓后頸窩,道:“乖,別鬧。月桂我收下了,帶你去張伯那討點吃的。你這發辮,我待會替你拆了,隔段時日發能長回來。”
說著,他將白貓拎起,然后去找老管家用早膳。
謝重姒用完早膳,頭腦還是昏昏沉沉的。
著實不怨——誰一夜才睡一個時辰,第二天醒來,也是頭腦發昏。
一邊吃,一邊細細回想,昨夜是否還有疏。
應該是沒有的。跑了快二十家店鋪,才買到了一模一樣同一批次的杯盞,哦對,還花了冤枉銀子買了全套,只還回去一個杯子,其余三個杯盞連帶茶壺,出門就砸碎扔了。
然后是各擺放歸位,沒大問題,細微的不妥不至于被宣玨懷疑。
最后是那月桂枝椏,走出門時,丟給了窩在墻頭昏昏沉沉的老貓。
反正栽贓給它,謝重姒毫不愧疚——幫它編發的時候,這小家伙還給手背撓了四道紅痕,然后就溜走再也抓不到了。
要是它多耐心點,那小發辮也不至于編得有損容貌。
畢竟是只樣貌頗的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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