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百口冤魂在側,他不可能去幫這父子倆,轉而答應了與氏族的聯盟,甚至真的著手復仇。
氏族都以為宣玨是一彎好用的殺人刀,沒想到他最后反水。
假借氏族東風上位后,革其兵權、卸其印,挑撥五族斗,最后將這攏傷了元氣,翻不起波浪的野心家們,勉強削弱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但即便是三分之一,也是可怕的勢力,宣玨剛上朝幾個月制,半年后才緩過來。
更別提如今全盛之下的氏族。
宣玨就沒想從那位刺史張平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也沒想過能從這些零散卷文里,紙上談兵般查明真相。
只是走個過場,等書信送出,他就拍拍袖走人。
都排云紡總管楊兵真吐什麼,也是秦風一案延出來的,和他沒多大干系。
謝重姒明白了,看來宣玨很快就離開揚州回都,松了口氣,笑得開心:“你思慮周全。這幾日多謝照應了,你回都之后,再和我皇兄說看到過我就行,到時候我肯定不在揚州啦!”
謝重姒沒直說,宣玨卻懂弦外之意:
正事忙完,也有了有利線索,趕快分開別監守了吧。更何況真怕怪罪,臺階都給你鋪好了,回去和謝治提一,東窗事發,也沒人會說什麼。
宣玨怔了怔,他還未措辭好如何與謝重姒說——
以他的子,又不好直接賴在謝重姒邊。
而且他二人不,別說謝重姒,就說葉竹,對他和悅的,恐怕也只是因著摘星閣里那番話。真惹了謝重姒不快,葉竹怕是第一個翻臉的。
宣玨沒想到好的借口,只能道:“行,到時候我和太子殿下稟告。殿下之后是去蘇州麼?”
謝重姒打馬虎眼:“哎呀我也每個打算,走到哪算哪吧,況且我送去鬼谷的信估計也到了,會有師兄師姐出谷。三公子,真的不必擔心我的安危的。”
宣玨不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對謝重姒推門而出的背影緩緩地輕聲道:“好。”
*
過了幾天,謝重姒估著宣玨那封信也送到了都,等他來告辭離去。
錦比平常蒼鷹好,但唯獨見了宣玨,就像見了更勝一籌的天敵,總是夾翅膀做鷹。
聽到門外有人扣門,再看到錦豎著頭一不,謝重姒就猜到誰在外面。
對葉竹道:“小葉子,開個門。”
還在斟酌著給皇兄寫信,匆匆將信紙對折,在硯臺下。
果然是宣玨,他進來后,對葉竹頷首:“葉姑姑。”
又走到案邊,問謝重姒道:“八月二十二,揚州城夜焰舫,因著這日之后,就算中秋宴席完全結束,所以很是熱鬧。我想去看看,殿下可要一道?”
謝重姒想拒絕,可看宣玨坦坦,反而猶豫了。
葉竹在旁給宣玨倒了杯茶水,不經意地打聽:“焰火嗎?”
像草原上的那種。
“煙火。”宣玨道,“都說揚州不夜天,只有今日,才是真正的不夜天。煙花自九丈運河上的畫舫而起,不停休地燃放整夜。”
葉竹眼神一亮,用胳膊肘小心翼翼地了謝重姒,道:“殿下去嗎?”
謝重姒“啊”了聲,道:“要不……算了吧?”
“難得來揚州一趟,不去多可惜啊。”葉竹瞬間蔫吧,“況且,宣公子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回京了吧?正好一塊去湊個中秋最后盛宴,否則一個人,多孤單啊。”
見謝重姒還在猶豫,葉竹補充:“殿下,明年你可能就沒這麼容易溜出來了。”
謝重姒:“……”
謝重姒:“……行吧。”
倒不是因著那句之后不好溜出來而同意,而是因為葉竹說的——否則一個人,多孤單啊。
算了,就當陪陪他吧。
前一世,宣玨孤一人在大齊游歷。他說的是散心,謝重姒也知道他實則是不敢再留京中,怕撐不下去,但父皇卻不甚放心,遠遠安排了人監視。
但監視的人,恐怕連說幾句話都不會。
他還是孑然一人,走過大齊的山與水。
見殿下答應,葉竹也松了口氣。
是真的不討厭宣三公子,人如朗玉,有禮有分寸,又心儀殿下,自然樂得個火。
說是晚上的盛宴,三人半下午就出了門。
揚州城什麼都不缺,特別是人,多得肩接踵,按理說謝重姒不是喜歡在人中數人頭的,但蕓蕓眾生相,看著莫名心安。
不由嘆:“民生繁榮。”
“民生——”宣玨在一旁,聞言笑著側頭,“您覺得,民生為何?”
謝重姒沒想到宣玨會問國策治論,怔了怔,才緩緩答道:“是家婦手中線,黔首戶中米,田上莊稼、鋪里糧布、往來商旅。是人間煙火氣——生民之事,民生也。”
這是謝重姒看到的。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宣玨被隨意就描述出的盛世逗笑了,然后才正道:“除卻這些,還有很多。有痼疾不得醫治者,流浪無所定居者,戰禍毀于一旦者,也有輾轉沉浮不得解者。這些,也都是民生。”
謝重姒無奈:“嘆太平盛世呢,你就非得說這些煞風景的話麼?”
和他家老古董爹一個樣,抓著時機就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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