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團團煙霧朝襲來，傅羨好倏然掀開眼眸，映眼簾的是一片明亮的晨，耳邊也只餘下了微風聲，除此之外再無他。

闔了闔眼眸，神思間的渾濁散去，方才起。

到了長信宮，傅羨好才知皇後再次病下。

聽聞觀祺說，昨夜皇後在承天宮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朝暮皚皚時分才被宮人扶起，福宮更是下令不得傳轎輦，只得由珮雲和竹清兩人一步一步地攙扶著回宮。

長信宮與承天宮離得并不算近。

似是了風寒，皇後這次的病來勢洶洶，久跪不起的雙膝也被細碎的石子穿過層層裳劃破，更有甚者刺了雙膝中，只得尋來鐵鑷一點一點地將其夾出。

收到安澤郡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件，是在皇後病下的第三日。

夜裏還未回到瑤閣，只是出了長信宮宮門，就見觀祺異常激地朝著自己跑來。

觀祺告訴，蕭瑾承無礙，還給送來了信件。

傅羨好快步流星地回到瑤閣，抖著手拆開了百裏加急送來的信封，看到宣紙上悉的字跡。

-暌違日久，遲複為歉。

看著宣紙最上方的字眼，傅羨好呼了口氣的同時，縈繞眸中的水倏然墜落，浸潤了宣紙上的墨黑字跡。

字眼暈開時，手忙腳地尋來帕子，小心翼翼地拭著宣紙上的水，不它暈開湮滅其他的字句。

看完信中所言，傅羨好懸掛骨多日的心口倏然落到實。

慶幸，慶幸蕭瑾承只是順意局，而不是被迫局，如今宮中的一切皆在他預料之中，不過出乎他意料的也不是沒有。

蕭清歌一事，確實不曾在他的計劃中。

不過蕭清歌雖與趙家撕破了臉，并不代表著蕭澈與趙家撕破臉面，極有可能他們之間的捆綁只會愈加深。

趙民知有後一事若是蕭澈有意而為，必然是早已經和趙民知達了約定，蕭澈助趙家不至于絕後，而趙家也必當于暗給其百倍甚至千倍的好。

至趙家與蕭澈之間，絕無如今明面上這般。

思及此，傅羨好沉默須臾，工工整整地疊好宣紙，道：“著人盯著趙家，有異便拿下。”

觀祺頷首領命，餘瞥見姑娘微擡手，信件將將落在搖曳的燭火上時忽而頓了頓，眸晦暗不明地凝著信件多時，時而燥起時而斂下的燭火囂著，幾近信件吞腹中。

最終還是收回了手，起尋來近日都不會再穿的襖子，將信封疊襖子夾層中。

蕭瑾承并未在信中言明歸期，也便日複一日地過著。

五月中旬的初晨。

晨熹微，微風徐徐。

傅羨好領著一衆宮去了六局，領回司膳局遞來的補湯，再前去宣醫館告知太醫近日于午時前前往長信宮，并將司膳局的補湯由太醫查驗後，方才帶著補湯回宮。

徹夜跪于承天宮後，皇後子骨就不如從前，偶爾天降細雨時便會染風寒，又是臥病于榻。

不過中宮之權仍握于其手中，各宮娘娘們有要事也得與此前般前來長信宮告知一二，不得僭越半分。

亦或許是病痛纏綿，無法時時刻刻知曉宮中之事，皇後對各宮的管控也愈發的嚴苛，各宮宮人皆是有苦難言，主子們都不敢多，更何況是們做下人的。

承天宮福宮皆著太醫前來問過，甚至于集英殿和公主府都有尋天下名士宮問診，衆人皆言是三月時一連了兩次風寒落下了病，且憂思過度造的病痛纏綿。

但如今過去近兩個月，其仍是未見好轉。

才踏長信宮宮街，傅羨好就瞧見自另一道宮門而來的蕭清歌，微微站定，遠遠地福行禮。

自打休駙馬後，蕭清歌就很再宮，以往一個月要宮十多回，如今半個月能進宮一次已經是稀奇事。

距離傅羨好上次見到，已經過去了二十餘日。

蕭清歌端見到子纖細的倩影，平淡無波的眼眸中漾起笑容。

傅羨好側對斜後方的宮囑咐須臾，宮微微頷首，微擡眼眸示意衆人跟著自己回宮。

等們都走了長信宮，方才走向笑意的蕭清歌，“殿下宮侍疾？”

“過來看看而已。”蕭清歌側眸遞了道眼神給自己府中的言渡，看著領著大包小包的宮，漫不經心地道：“尋了點母後喜歡的東西過來給打發時日，不憂思難眠胡思想。”

傅羨好這才明了，宮人手中拎著的不是蕭清歌的，凝著神帶著微許笑意的子，沉默須臾，道：“娘娘昨夜子不適，還沒有起。”

蕭清歌聞言，見的沉默片刻，靜靜地凝著高大的宮牆，良久，問：“蕭澈來看過沒有？”

傅羨好搖頭，“聽聞三殿下下朝後便出宮去了，還未回來。”

蕭清歌眉頭微蹙，“沒有著人去通傳？”

“珮雲去了。”傅羨好簡言意駭。

聞言，蕭清歌啞然，明白了想要表達的意思，靜默須臾，笑著搖了搖頭，“他翅膀了，不是本宮能夠管得著了。”

如今太子不在京中，其必然是要趁著他不在而大肆謀劃。

前段時日京中盛傳太子于祈福途中遇刺，下落不明，此事于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就連承天宮也下令著人前去搜尋。

一連十多日皆沒有回聲，京中已然傳起了太子失蹤多日怕是再難見影，下一任儲君又該是哪位皇子，其中便有人提及中宮之子蕭澈，道若要重新立儲，其如今才是名正言順。

不過這些言論沒有過多的傳揚開，宮中就傳出了太子無礙，曾有人在瑯琊見到過其影，如今仍在天臺寺祈福。

傅羨好微微垂眸。

有些話蕭清歌能說，不能說。

這時候，不久前的宮快步出門，福垂首道：“殿下，娘娘醒了，宣殿下覲見。”

傅羨好跟在蕭清歌後頭一同了主殿。

主殿的沉木香混雜著藥材香徐徐縈繞四下，上再清甜的香味，靜坐片刻再出去也只能再聞到藥材香。

倚著床榻翻閱藥方的皇後聽聞腳步聲，擡眸看向一前一後的兩道影，看著兩人微微福的作，將手中的藥方遞給珮雲，“坐吧。”

傅羨好眼簾微斂，待蕭清歌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後，走到床榻的另一側守著，與珮雲隔著床榻對視了眼，頷首看向圓桌案前的蕭清歌。

著眼眸垂落半響不語的兒，皇後微微皺眉，要開口時一意湧上骨，掩輕咳了聲，“今日怎麽得空宮。”

“前些時日在宮外尋了些母後喜歡的件。”蕭清歌右手搭于桌案上，指腹不輕不重地過茶盞，“今日恰逢皇祖母傳召宮，便順路給母後送來。”

傅羨好聞言，心中只覺不好。

果不其然，半倚著床榻的皇後倏然凜了神，道：“不孝！”

說完一陣接著一陣地咳著，傅羨好端過手邊的溫潤清水上前，垂著的目看向因怒而起的神給蒼白面容增了些許病態的紅，不疾不徐地拍打著的後背，道：“太醫說了，娘娘要靜養。”

皇後微擡手，示意不用再拍，又咳了須臾後才就著手中的茶盞，不不慢地呷了口茶水，餘瞥見神淡淡的兒，冷笑了聲：“你看這樣，本宮哪裏靜得下來。”

“母後需要靜養，兒就不在這兒惹您生氣了。”蕭清歌邊收回抵著茶盞的指尖邊站起來福，恭恭敬敬地道：“府中還有事需要理，先走了。”

“站住！”皇後厲聲喚住。

已經走到寢宮門口的蕭清歌停下腳步，卻沒有轉。

其實不止是，就連傅羨好都能猜到皇後的下一句話是什麽，而後又必然是不歡而散。

皇後凝著那道影，問：“前段時日與你言說的陳家老三，你可見過了？”

寢宮倏然靜下。

蕭清歌微闔眼眸深吸了口氣，轉時對上傅羨好清澈如潺潺流水的眼眸，四目相對頃，悶聲道：“兒沒有空去見這個見那個，也不願再尋駙馬，不管是陳家老三還是謝家長子亦或是其他人，兒都不會去見。”

說完福了福，為了避免與皇後起了爭執，也不管是什麽神，快步流星地走出寢宮，側眸看了眼守在主殿門口的言渡，言渡不聲地頷了頷首，主仆二人旋即離開長信宮。

皇後看著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一口氣差點兒沒有呼上來，珮雲忙上前拍打著的背脊，還不忘擡眸示意傅羨好追上去。

傅羨好頷首，將手中的茶盞給竹清。走出主殿時，已經不見蕭清歌的影。

站在主殿階上須臾，不慌不忙地朝著蕭清歌過往于宮中所居的未央宮走去。

傅羨好還沒有走未央宮，就聽到裏頭傳來許的笑聲，裏頭的人似乎心很不錯，與適才在長信宮顯然是兩模兩樣。

看著宮院一隅褪下鞋玩弄著池水的蕭清歌，微擡宮門上的環璧叩了叩門扉，而後才走進去，“殿下。”

蕭清歌聽聞聲響，擡起眸笑著朝招招手，“快來。”

傅羨好走過去，眸掠過手邊的小桌案，案中端著茶盞和些許宮外特有的糕點，不不慢地席地而坐，“娘娘這幾日心算不上多好。”

“心不好，我心也算不上妙。”蕭清歌了道白玉糕，輕輕地呷了一小口，不碎末落于上，“我不是堅不可摧的墊腳石，任憑他們的心意而走，他們我下降謝家我就要下降謝家，我下降陳家我便要下降陳家。”

“我也是兒。”蕭清歌挑了挑眉，“怎麽不見心疼心疼我。”

傅羨好聞言，撥弄池邊花枝的指尖微微頓了頓，掀起眸看向似笑非笑的子，不見神間有半分的難過。

皇後要另尋駙馬的心思，是病下後再起的。

先是著蕭澈與謝家言說，謝家亦無誹議後方才告知蕭清歌此事，彼時蕭清歌錯愕不已，亦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再次隨意安排自己婚事的母親和弟弟，當著闔宮上下的面直接將手中的茶盞砸向一側的花瓶，在滿宮的驚慌聲和瓷墜地的清脆聲中毅然決然地離去。

而此時，陳家又遞了信宮。

陳家意在求娶公主殿下，而那人便是名聲赫赫的陳家老三。

就連傅羨好深居宮牆中，也聽聞過陳家老三的名諱，其人雖相貌清雋但卻是個浪子弟，他不似其他陳家子弟般于朝堂或是學堂中立足，而是流連于各大酒肆之中。

陳家祖訓，尚未娶妻前不得納妾，可陳家老三養在外邊的子那是一個接著一個，就連各大花樓的花魁們也被其收囊中，陳家對此名道其從未過那些個子，不過是養在外頭裝裝浪子弟的樣子。

其中真假傅羨好不知，仍是覺得匪夷所思。

就算是表面相，但如此‘聲名遠揚’之人怎可為駙馬人選，皇後原本也是不願的，但也不知蕭澈前來說了些什麽，陳家老三的名帖也就遞到了公主府。

看著笑意的蕭清歌須臾，傅羨好啞然，并不是那麽會講安人的話語，就只能陪在旁，聽說說話。

臨近午時蕭清歌才起。

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中草沫碎屑，道：“時候不早了，我在宮外還約了人，你來找我我知曉是為什麽，別放在心上。”

傅羨好頷首，“娘娘那邊，我再尋機會說一下。”

聞言，蕭清歌擡起下頜看了眼，遲疑須臾，點了點頭。

傅羨好跟在的後，聽說著近些時日宮外的事，亦步亦趨地走到宮門口。

抵達宮門口，蕭清歌收斂了話口。

蕭清歌回看了眼神如常的傅羨好，凝眸相視須臾，拍了拍的肩膀，道：“近段時日宮中的事不，長信宮也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你不要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