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營中,尚未停穩,容今瑤便聽見兵刃擊的聲響,其間夾雜著圍觀將士的喝彩。
下了馬車后,直直朝著演武場高臺奔去。
高臺之上的比試還未結束,楚懿姿筆,單手執刀,眼神帶著不怒自威的迫。
對面的人同樣握刀而立,氣息微,顯然落下風。
想來他就是阿渡了。
就在眾人都以為阿渡即將認輸之際,阿渡眸突然一閃,敏銳地捕捉到一個細微的破綻——
楚懿每次出招,都會下意識護著手腕上的青手繩。
那手繩,似乎對他極為重要。
念及此,阿渡暗自權衡,倏然握刀柄,腳步一錯,刀鋒直指楚懿手腕上的青手繩。
此招若落下,不至于傷人,但定能得楚懿分心。
然而,刀鋒將至的剎那,他卻猛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楚懿眼中并無慌,取而代之是一抹冷笑:“想找我的破綻麼?”
“這是我夫人親手編的手繩,勸你莫要打它的主意。”
“否則,會生氣。”
楚懿未曾被這小計謀困住,反倒是借助對方凝勢而上的空隙,手腕微轉,掌中神刀龍鱗迅猛出鞘——
刀寒烈,破空而落!
“砰——”
阿渡的刀刃瞬間被震開,他虎口發麻,持刀的手臂被得一震,再難支撐。
場下頓時發出震天的喝彩聲。
楚懿收勢,側立于晨下,眉眼鋒銳,清冷又矜貴,淡淡地說:“你輸了。”
他漫不經心地轉,往臺下一掃,一如往日對上容今瑤的視線,先是一怔,而后綻出粲然一笑。
他向揚了揚手腕。
青
手繩安然無恙,束得實,腰間的雙魚吊墜隨著他的作晃,泛起流溢彩。
他的口型在說:“我保護好它了。”
容今瑤立在歡呼的兵士畔,周遭喧囂鼎沸,卻仿若失了聽覺,一切都在這一刻消音。
的目落在高臺上那個驚采絕艷的年郎上。
心跳聲“咚咚咚”響個不停,一下又一下。
第71章
高臺之上,楚懿倚欄而立,垂眸著容今瑤。
臺下人頭攢,白羽營新兵們的喝彩聲震天。唯獨靜靜地站在那里,披雪氅,眉目盈盈,看向他的眼神恍惚卻又專注,仿佛世間萬皆虛影,唯有他一人清晰。
年心頭一,眼梢微微挑起,一抹淺笑不自覺地在角暈開,悠悠道:“你不會是看呆了吧?”
他開口的瞬間,原本嘈雜喧鬧的場合頓時靜寂下來。
周圍白羽營和涼州營的兵士見狀,也紛紛順著楚懿的視線看去。
方才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高臺上的比試吸引,沒留意到邊緣多了一道影。
涼州營的兵士常年駐守邊關,對上京的了解甚,更別提公主了。這會兒,目齊刷刷地落在容今瑤上時,竟一時怔住。
幾個年紀輕些的涼州兵士看得發愣,忍不住驚嘆道:“這苦寒之地,何時來了仙啊……”
另一人附和道:“看起來不像是涼州人。”
白羽營的新兵聞言,滿臉自豪地道:“仙嗎?那可是我們的將軍夫人——大昭六公主!”
這話一出,涼州營的兵士頓時嘩然,在容今瑤和楚懿之間來回打量,神復雜。
“六公主?”
“將軍夫人?”
涼州營的部分兵士向來只信服方老將軍和阿渡。在他們心里,阿渡年有為,力抗萬難戍守涼州,是個獨當一面的小英雄。若說楚懿是橫掃千軍的戰神,那阿渡就是能讓涼州營兵士舍命追隨的鐵骨年。
昔日,楚懿曾率軍出征棲塢山,可涼州營中的兵士畢竟沒親眼所見,心底難免存疑。
正因如此,阿渡便立下規矩,但凡有將領前來戍守涼州,皆要與之比試一番。
贏不了他的,何談守衛涼州?
此番比試,從各方的視角出發都合合理,只不過將領比試,兵士們總要在各自的陣營里搖旗助威。
所以自始至終,白羽營與涼州營都在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可不是嘛。”白羽營的兵士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語氣難掩炫耀,“你們的阿渡將軍有夫人嗎?”
涼州營的兵士一滯。
阿渡樣樣皆優,唯有一,思懵懂,尚未開竅。有熱心大娘為其議親牽線,可每次皆是不了了之。
片刻后,還是有人著頭皮道:“……沒有。”
“那你們還好意思和我們比?”白羽營的人立刻趁勢追擊,毫不客氣地嗤道。
涼州營的兵士被激得臉一陣青一陣紅,“哪有以這相比的!”
兩邊的兵士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眼看著就要發展軍營部的“派別之爭”。白羽營的兵士固然占了上風,涼州營的兵士也不甘示弱,紛紛為阿渡據理力爭,場面愈發熱烈,火藥味十足。
最后場面演化為白羽營與涼州營的比試。
楚懿卻只是淡淡地看著這一切,既不手,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一旁的副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低聲提醒道:“小將軍,若是再不管,恐怕這幫人真要手了。”
楚懿聞言,懶懶地掀起眼睫,聲音平靜:“讓他們吵。”
副將:“……”
楚懿:“吵吵更能增進。你看,都要開始自覺比試了,省得我統兵費口舌。”
這邊吵吵嚷嚷,爭論聲此起彼伏,容今瑤的目卻自始至終鎖在高臺上的年上。
下一瞬,仿若下定了某種決心,忽地提起擺,毫不猶豫朝著臺上奔去。
煦刺破云層,高臺旌旗獵獵作響,楚懿本是漫不經心地靠在欄桿上,直到那抹影闖視線里——
雪氅在晨風中翻飛,像一陣輕盈的風,自人群間穿行而過,發間的簪花瓔珞晃,眼里墜著泠泠清。
“夫君!”
楚懿轉迎上的剎那,已撞懷中,他本能地收攏手臂,掌心扣住的腰肢,被這的沖擊震得往后退了幾步。
楚懿微微一怔,眸中浮起一探究,低笑道:“這麼喊我,不會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容今瑤杏眼微嗔,不滿道:“我在你心里便是這樣的人?”
“當然不是。”楚懿低頭,鼻尖蹭過發頂,“公主是我心中最的人。”
容今瑤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脆生生地道:“知道就好。”
他的懷抱暖意融融,即使隔著一層冬也能到熱度,仿若還帶著昨夜帳中繾綣時獨有的旖旎溫。
順勢又往他懷里蹭了蹭,可就在不經意間,目越過楚懿的肩頭,瞧見了不遠的阿渡,不由問道:“那就是阿渡嗎?”
楚懿“嗯”了一聲。
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比他們要年小些,筆戎裝穿在上,依舊掩不住眉宇間的青。
他單手持刀,指骨微微泛白,似是用力不小。目低低地垂著,似在凝視刀鋒,又似在出神。
容今瑤忽地心中一。
與旁楚懿的意氣風發相比,阿渡周縈繞著難以言說的孤寂之,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
這孤寂和懊惱的神再悉不過了,就和在皇宮中無人相伴、滿心歡喜地祈求獲得父皇認可卻被潑了一盆冷水時一模一樣。
他應當是在懊惱自己技不如人,唯恐故去的義夫失。
然而,容今瑤還沒來得及細想,下頜便被楚懿輕輕掐住,迫使轉回視線:“外面天寒,我帶你回軍帳暖暖。”
言罷,楚懿牽起容今瑤的手,離開了喧囂的演武場,沿著寬敞的空地,不疾不徐地往軍帳方向走去。
踏進軍帳,里寬敞整潔,書案上堆放著數卷軍報與兵書,小幾擺著一盞茶壺。再往里看,床榻上鋪著厚實的褥子,甚至還特意放了兩個枕。
楚懿抬手,替解下雪氅,隨意地說:“你剛才看了阿渡好幾眼。”
容今瑤移步至幾案旁落座,腦海中回想起阿渡滿含孤寂的眼神,偏頭向楚懿,輕聲探問:“阿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驛館的小廝說,涼州營現在只剩他一個人苦苦支撐。”
楚懿垂眸,將下的雪氅掛起,又順手提起一旁的茶壺,為斟上一杯溫茶。
“他是方老將軍的養子。”他緩緩道,“方老將軍鎮守涼州一輩子,未曾娶妻生子。對養子阿渡,算得上是嘔心瀝。”
容今瑤一愣,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暖手,追問道:“阿渡是孤兒嗎?”
楚懿點了點頭,“阿渡當年被親生父母棄在涼州城門口,是方老將軍將他抱回了家。”
“棄……”容今瑤喃喃重復。
有關阿渡的事,楚懿也是從副將口中得知,“他將阿渡帶回軍中養,視如己出。阿渡自小在軍營長大,耳濡目染下練就一本事。方老將軍對他期極高,甚至比對自己的部下還要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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