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容今瑤這才循聲抬步走來，眼神在二人之間游移了一瞬，笑道：“我看孟姐姐和陸統領聊得正好，不便打擾。”

陸玄楓往四周掃了掃，見只有容今瑤一個人，不由得問道：“楚子瞻呢？”

“……”容今瑤抿了抿，語調淡淡：“沒看見。”

“他不是一直在等著你和葉凜說完話嗎？”陸玄楓一怔，古怪道：“他沒去找你？”

容今瑤心頭一跳。

楚懿一直在周圍等……怪不得能那麼及時出現。

陸玄楓與孟芙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些許詫異。

孟芙素來心思細膩，輕聲道：“小六，你和楚懿……是吵架了嗎？”

容今瑤正開口，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后傳來。

心下微，不用想便知道是誰，目微微一垂，表面依舊不聲。

來人手里拿著剛剛被砸出去的木盒，神看似自如，可眼尾微微發紅，顯然是緒還未完全平復。

楚懿站定在容今瑤后，并沒有立刻說話。先是低頭看了眼的發髻，而后收回視線看向陸玄楓，眉峰上揚，朝他使了一個眼。

陸玄楓：“……”

眼神過于直白，他瞬間懂了，轉頭看向孟芙：“孟姑娘，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不如回家路上聊。”

孟芙心下了然，正好順水推舟，溫聲道：“小六，我和陸統領一路，你和楚懿一路，如何？”

容今瑤本來也不想打擾孟芙和陸玄楓，便順勢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孟芙隨著陸玄楓一路往寺廟外走，步履緩緩，雖說心思已然收斂，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

楚懿與容今瑤的影仍然佇立在原，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凝滯。

眸中浮起一抹擔憂：“他們應該……沒事吧？”

陸玄楓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擔心誰？”

孟芙怔了一下，旋即別開目，語氣平靜道：“自然是小六。”

陸玄楓雙手負在后，漫不經心地踱著步子：“我跟楚懿認識這麼多年，還沒見他什麼時候低過頭。”

孟芙微微蹙眉：“這次也不會嗎？”

“我覺得不會。”

“可若是他不肯低頭，小六又怎會輕易讓步？”

“所以我才說——”他向天邊漸漸西沉的暖，悠然道：“有些人啊，天生就得吃點苦頭，摔個跟頭，才會明白一些道理。”

……

容今瑤忽略后那道灼人的視線，不想在此久留，正要徑直離開。

就在這一瞬間，一只手探出，牢牢握住了的手腕。楚懿的手掌很有力，五指收，像是怕掙。

“對不起。”他嗓音低沉，含著難以察覺的克制，“我向你道歉。”

容今瑤腳步一滯，回過，笑了笑：“你是天之驕子，哪里會錯？”

仰起頭，眼眸映著夕，目里浮著幾分揶揄、幾分不滿。是真的生氣了，亦或是故意氣他，連自己都不太清楚。

楚懿低下頭，黑沉的瞳仁深不見底，靜靜地看著，仿佛能將的緒一寸寸剖開，片刻后道：“今日是我說錯話了，抱歉。”

他的神一貫冷靜克制，眉宇間有波瀾，可這一刻，那雙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笑意的眼眸里，出鄭重和認真。

容今瑤指尖微蜷，眼睫輕輕了一下，被他突如其來的低姿態弄得一愣，但很快又下心緒，瓣微張：“我要回府了。”

楚懿不答，只定定地看著，眸里無聲堅持：“我騎馬送你回去。”

“不用。”

容今瑤極力控制自己上揚的角，忍著心底那點莫名的緒，輕輕甩開他的手，徑直往前走。

楚懿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腕間的溫度，垂眸，心頭涌上一無奈。

剛才的神、語氣，包括那不加掩飾的怒意，的確是在生氣，可的步伐又未免走得太快了些，像是故意賭氣，又像是在等著他來追。

楚懿瞇了瞇眼，盯著前方那道纖細的影，輕笑了一聲。

他知道是在故意生氣，可還是不控制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容今瑤步子邁得極快，擺翻飛，仿佛并不是在走，而是在逃。可即便如此，依然能聽見后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穩穩地跟著，不遠不近，像是刻意保持著一個不會讓到不適的距離。

容今瑤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做什麼？”

楚懿神如常，語調一如既往地理所當然，微微一笑：“送你。”

容今瑤不想理會：“……隨你！”

周圍人來人往，信徒們手持香火，虔誠叩拜，繚繞的煙霧在下彌漫開，氤氳出一層淡淡的金。

穿行其中，擺掠過石階，耳邊盡是人聲鼎沸，唯獨后那道腳步聲沉穩如初，如影隨形。

至寺門前，容今瑤四張，尋找著馬車的蹤影。的腳步微微放緩，邊走邊思索馬車停靠的位置。

突然，視線天旋地轉，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雙腳騰空，被楚懿攔腰抱起。

“楚懿！”容今瑤驚呼出聲，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肩膀，難以置信：“放我下來！”

楚懿置若罔聞，毫沒有松開的意思。容今瑤掙了掙，卻被他輕輕一抬，輕而易舉地安置在了馬背上。

他翻上馬，單手握住韁繩，另一只手則順勢落在容今瑤的纖腰上，將牢牢扣住。

落日西沉，天漸晚，余暉從天邊傾灑下來，和的暈落在他的側臉上，廓深邃清晰。

年歪了歪頭，眉眼含笑，如春日湖面漾開的瀲滟波，他湊近至耳畔，仿若輕嘆：“這回，你還是進我懷里了。”

第4

0章

第40章

溫熱的吐息過耳畔，容今瑤心跳似乎了一拍，猛地回神，后肘抵在他的口，試圖推開一些距離，咬道：“你放我下來。”

“不放。”年垂眸看著纖白的脖頸，以及慢慢紅溫的耳，“是你說的‘隨我’，那我選擇送你，有何不可？”

他漫不經心地控著韁繩，臂彎穩穩將環在前，沒有半點要松手的意思。

容今瑤杏眼圓瞪，瞠目看著他，忍不住道：“強盜。”

楚懿低笑出聲，像是聽見什麼趣事，意味深長地道：“強盜？”他頓了頓，咀嚼這兩個字，眸微斂，“那你怎麼還抱著我這個強盜不放？”

容今瑤一噎，立時發現自己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襟，整個人幾乎在他懷里。臉一僵，急忙松手，“我那是怕摔下去。”

“嗯，我知道。”楚懿笑道：“那就抱些，小心真摔了。”

容今瑤無言片刻：“你……”

話未說完，楚懿忽然一抖韁繩，馬匹輕快地踏步向前。形不穩，猝不及防地又撞進他懷里，重新攥住了他的襟。

風自耳邊呼嘯而過，氣流帶起容今瑤鬢邊的幾縷碎發，輕輕拂過他的頸側，他角一彎：“怎麼又抱上了？”

容今瑤索不說話。

“看吧。”楚懿低眸，目一閃，“還是逃不過進我懷里。”

容今瑤撇開臉，抿了抿，道：“我還沒說原諒你。”

楚懿粲然一笑：“記著呢。”

馬蹄聲踏碎余暉，的發被風帶，輕地揚起，又悄然落下。拂過年的肩頭，似有若無的攪得人心神微。

天幕之下，二人相擁共騎，影與暮融。

分明只有半個時辰的腳程，容今瑤卻覺得很久很久。

久到甚至產生了一錯覺，仿佛這條歸途可以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一個時辰后，將軍府門前。

楚懿利落地翻下馬，正要手去抱容今瑤，怎料自己輕盈地躍下了馬背，毫不給他機會。

容今瑤徑直往院中走去，未曾停頓半步，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楚懿的手還懸停在半空，微微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喚道：“青云。”

青云候在一旁，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小心翼翼地開口：“主子，公主這是……生您的氣了？”

“嗯？”楚懿挑眉，轉頭將韁繩遞給青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沒聽說過床頭吵架床尾和嗎，這是夫妻趣。”

他笑了笑：“你不懂。”

青云：“……”

好一個夫妻趣。

他也是第一次見一個人被娘子甩在后，連個眼神都沒得到，還能笑得這麼心滿意足。

青云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公主的背影，著頭皮勸了一句：“公主脾氣那麼好，若是生氣了，那一定是主子的問題。”

“就只會與我生氣。”語氣理所當然。

青云：“啊？”

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楚懿聳了聳肩，“不會與你，不會與旁人，只會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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