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俏沒想到包廂里居然有唐青瓷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是個很清秀的孩，齊劉海，大眼睛，腳上穿著帶著長流蘇的鹿皮靴子，顯得小修長。

完全沒見過，應該不是三中的學生。

唐青瓷掀起眼皮看了孩一樣，目絕對算不上友善，沒有回答孩的問話，徑自走到俏俏邊，道：“我想回去了，你還要再玩一會嗎？”

俏俏連忙搖頭，表示我跟你一起走。轉拿起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跟杜明偉做了個抱歉的作，然后跟在唐青瓷后朝外走。

門板合攏的瞬間，俏俏聽見包廂里傳來孩滿是嘲諷的聲音：“裝什麼裝呀，當初因為東西被十七中開除的人又不是我！不過是個手腳不干凈的賊，就算唱歌好聽又能怎麼樣！”

敲冰戛玉般字字清脆。

（36）

俏俏下意識地想攔在唐青瓷前，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唐青瓷抬腳踹開包廂外的紅木門，直接沖了回去。

穿著鹿皮靴子的孩還在跟周圍的人大聲講述著唐青瓷如何如何不堪，突然覺到有人拍了拍的肩膀，轉過頭的瞬間可樂迎面潑來，澆花了臉上致的淡妝。

孩連尖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更多七八糟的東西雨點般朝砸來。

蛋糕、水果、薯片、酸，唐青瓷完全失了理智，抓到什麼扔什麼，生生把孩砸了一棵圣誕樹。

裝著十幾個人的包廂徹底了一鍋粥，俏俏聽見唐青瓷的聲音從人群深傳出來，牙齒咬著，帶著森森的恨：“謝小妍，你爸媽是不是沒有教過你不要在背后嚼舌子？今天我替他們給你補上這一課！以后再見到我記著繞路走，不然拿硫酸潑你丫的！”

謝小妍也是跟朋友一塊來的，俏俏被人群堵在外圍，看見一個穿運裝的男生抄起支話筒的架子往唐青瓷上砸去。

那一瞬間暈在俏俏眼里漾起層層波紋，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回到了那個帶著腥味的家，母親推搡著將藏在沙發后面，自己則向男人高舉的拳頭迎了過去。

耳邊是人尖利的哭聲，絕的味道在擁的出租房里無限蔓延。

媽媽……

俏俏無意識地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睛里卻噙滿了往事的影。

想，媽媽你別哭，俏俏長大了，俏俏能保護你了。

媽媽，你不要怕，這一次俏俏不會再弱，會勇敢地站出來，保護你。

媽媽，不要怕……

（37）

沒人知道那個形偏瘦小的孩是如何從人群最外圍進來的，直到玻璃碎片雪花般散開，眾人才后知后覺地停下手里的作，眼看著那個拿著話筒支架的男生倒在地上，頭上不斷有跡沁出。

俏俏站在唐青瓷后，手里還握著玻璃盤子的殘片，棱角割傷了的手指，紅的蹭在的棉布子上，格外目驚心。

包廂里陷詭異的安靜，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孩子，哪見過這般場面，不知誰喊了一聲：“報警！快報警！”眾人才如夢初醒般紛紛拿出手機。

俏俏仿佛失了知覺，愣在那里不言不語。唐青瓷白著臉將俏俏擋在后，試圖把從包廂里推出去，里不住地重復著：“你們報警吧，是我干的，跟別人沒關系！都是我！”

謝小妍將唐青瓷的小作統統看在眼里，尖一聲：“別讓殺人兇手跑出去”，然后長了手臂想抓住俏俏的袖。

俏俏被那聲尖嚇了一跳，整個人瑟瑟地發著抖，眼睛里迅速彌漫起水。就在謝小妍即將抓住的角時，腰間一，有人自后拉了一下。

陸驍將俏俏從人群里拉出來，將掩在和墻壁中間，謝小妍等人被陸驍上的氣場震了一下，怯怯的不敢再靠近。

保安跟在陸驍后涌進來，迅速給倒在地上的男生進行簡單的止和包扎，然后把人扶了出去，送往就近的醫院。

俏俏在陸驍懷里不住地發著抖，眼神和臉頰都是漉漉的，陸驍輕輕拍著的脊背，聲音極盡溫和，低聲道：“俏俏不怕，我讓人打開了信號屏蔽，不會有報警電話，不會有警察，也不會有人傷害你。把盤子給我，好不好？聽話……”

盤子碎片手砸在地上，眼淚也一并掉了下來，俏俏張開手臂摟住陸驍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個字都不說，只是瑟瑟發抖。

陸驍將俏俏抱起來，掌心輕輕拍著的背。謝小妍見陸驍要把余俏帶走，大著膽子站了出來，道：“是兇手，不能走！”

陸驍看了一眼，道：“兇手是指經法院判決的命案的罪魁禍首，你是警察還是檢察，憑什麼給別人定罪名？憑一張嗎？”

謝小妍被噎了一下，語氣弱了一些，但依舊堅持著：“反正在警察來之前就是不能走！”

“警察？”陸驍笑了一下，有點無語的看著：“腦子沒有，法律常識也沒有嗎？知道未年人出營業的娛樂場所是違法的嗎？那個——”陸驍半抬著下點了點桌上的酒瓶子，道：“是洋酒吧？男男聚一屋子又唱歌又喝酒，不說警察來了會怎麼理你們，只傳到家長耳朵里，就夠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的！再鬧到學校去，你們還想不想回去上課了？”

半大孩子最經不得嚇，紛紛變了臉。杜明偉最憋屈，在人群里哀求道：“哥，不，叔！當我求你了！咱私了行嗎？別鬧大。包廂里打壞的這些東西，我賠，抬出去的那位英雄的醫藥費，也由我去，就別驚家長和學校了，行嗎？”

“人不大口氣不小，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一臺印鈔機啊？”陸驍刺了杜明偉一句，轉頭對保安，道：“看著他們，讓他們把手機不該有的東西都刪掉再讓他們走。所有消費全部免單，以后再不許讓他們進來。”

（38）

打發走一票熊孩子，陸驍又讓一位經理模樣的人帶著律師去醫院盯著，準備應付傷者的父母。

理這些雜事的時候俏俏一直被陸驍抱著，不也不說話，只是地摟著他的脖子，比了驚嚇的小貓還粘人。

陸驍惦記著俏俏手上的傷，輕聲道：“大家都走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我送你去醫院好嗎？手還疼不疼？”

俏俏趴在陸驍肩膀上拼命搖頭，陸驍嘆了口氣，想起唐青瓷還在后跟著，道：“頂樓有幾間套房，我帶你們去洗漱一下吧，你先跟家里打電話報個平安，別讓家人惦記。”

唐青瓷也是一狼狽，抬手了臉上的污漬，低聲道：“我父母都在國外，沒人管。”

陸驍點點頭，沒再多問，帶著兩個孩往頂層走。唐青瓷倒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遲疑著：“這間店是……”

陸驍一只手抱著俏俏一只手按下樓層鍵，道：“我家的產業。”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之一。”

唐青瓷嘖了一聲，學霸加土豪，好逆天的人設。

（39）

陸驍用房卡開了門，走進去時撲面一蘭花香，清幽幽的散肺腑，很舒服的覺。

套房是經典款的歐式裝修，底偏淺，點綴著些許淡金，看上去暖融融的。

陸驍把俏俏放在臥室里的大床上，小丫頭還是不肯抬頭，手上死死地抓住他的領，指骨都泛起了約的青白。陸驍嘆了口氣，半跪著把外套下來任由俏俏抱著，低聲道：“余俏，你看著我，我是陸驍。這里沒有外人，你想哭想喊都可以，不用怕。”

唐青瓷斜靠著電視墻，看著陸驍小心翼翼地幫俏俏把散落的發別在耳朵后，那一瞬間，覺到陸驍上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溫，那是從骨子出來的疼和憐惜，溫溫的，不加掩飾。

俏俏很久之后才抬起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陸驍沒說話，試探著從俏俏手里拿走自己的外套，然后檢查手心里的傷口。

就是被玻璃碎片劃了一下，皮外傷，跡被汗水泅開，顯得有點目驚心。看到的瞬間，俏俏猛地瑟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恐懼。陸驍果斷抬手蒙住了的眼睛，指揮著唐青瓷從洗手臺下面的小柜子里找到一個便攜式醫藥包，里面有酒棉球和紗布之類的東西。

消毒、上藥、包扎，作又輕又快，標準的練工。

唐青瓷在一邊看著忍不住嘖了一聲，陸驍頭也不抬地道：“以前我也總惹事兒，練出來了。”

直到把跡都抹干凈，陸驍才敢讓俏俏睜開眼睛，小丫頭抬起睫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轉頭開被子，把自己從頭蒙到尾，裹得像個冬眠的蠶蛹。

陸驍一直是半跪著的姿勢，都麻了，他站起來活了兩下，對唐青瓷道：“已經很晚了，今天你們兩個就住在這里吧，明天我再送你們送回去。”

唐青瓷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驍哥。”

陸驍把扔在床上的外套拎起來抖了抖，道：“洗干凈再還給我。”

唐青瓷沒應聲，知道這句話不是沖說的。

（40）

陸驍平時不太來店里，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喜歡跟那些所謂的家族產業扯上關系。嚴放給他做了三年班主任，也是在臨畢業的時候才知道他是陸然何陸夫人的兒子，險些驚掉下。

陸驍的導師秦柯曾在宴會上見過陸然何一次，對陸夫人的貌印象深刻，以至于第一次見到陸驍時，他明顯愣了一下，試探著問，你是陸家的人嗎？

陸驍心里清楚，面上卻裝傻，反問，哪個陸？

秦柯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的，陸家的人不會出現在這里，又這麼低調。”

陸驍假裝沒聽見，低頭調試電腦上的Auto CAD件，純黑的眸子里略過一抹諷刺的。

事實上，他和他的母親都是那個龐大家族里的異類，最不像陸家人的陸家人。他從陸然何那里繼承了一切，樣貌、頭腦包括姓氏，但是兩個人并沒有為一對心默契的母子，正相反，他們對彼此都抱有很大的敵意。

太過相似的兩個人是沒辦法和平相的，更何況，又是一樣的天生反骨。

（41）

陸驍直接把車開到了Q大航空工程學院的宿舍樓下，坐在車里打電話給余笙。余笙下樓時上還穿著睡，頭發糟糟的，一副趕設計圖趕到崩潰的樣子。

陸驍彈了支煙過去，余笙抬手接住，從口袋里出打火機點燃，先吐了口煙霧，然后笑嘻嘻地道：“大晚上的，來找我敘舊嗎？”

余笙比陸驍小了一歲，晚他一年學，前后腳的都了狀元都進了Q大，算得上私不錯，余笙也是學校里唯一一個了解陸驍出背景的人。

陸驍沒搭話，點開手機相冊遞到余笙面前，道：“四針，你妹妹厲害的。”

相冊里是大堂經理從醫院傳回來的照片，將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委委屈屈地躺在病床上，纏著一腦袋紗布。余笙皺了皺眉，把煙掐滅，順著車窗扔了出去，道：“什麼時候的事兒？俏俏人呢？你把送回家了嗎？我得回去看看，這丫頭晚上一準兒做噩夢。”

陸驍抬手把人按住：“別忙了，我把留在王朝的套房里，讓人陪著呢。看不出來你還疼。”

“俏俏的年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樣。”余笙想了一會，斟酌著道：“他爸，也就是我伯伯，余立軍，特別混蛋，嗜酒。喝醉了就去賭，賭輸了就回家打老婆打孩子。俏俏的媽媽就是被生生打死的，當著俏俏的面，那時候還不到十歲。”

陸驍的眼睛一直看著風擋上的小掛件，黑黝黝的瞳仁里芒復雜，過了好一會才問：“判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