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軌

上課鈴聲響起, 意味著他們不能繼續談下去，況且這裏人多眼雜, 還有學生在窗外張著。

倪薇不想給秦之遇添麻煩, 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秦之遇也適度地與保持距離，只說下課結束回家的路上，可以慢慢聊。

倪薇大腦有些混, 為了心裏有個底，再加上回家順路，所以同意了秦之遇的請求。

他們在畫室教的都是低年級的學生, 沒有晚訓，五點一到就能下班。

倪薇很負責任，沒改完最後一幅畫絕不離開畫室，以至于秦之遇在外等到五點一刻才結束。

倪薇放下畫板從教室走出，以黑漆漆的手向他揮舞, 沒好意思地幹笑了兩下：“抱歉, 我先去洗個手。”

秦之遇點頭：“去吧, 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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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畫室的那棟樓, 呼吸外方略微燥熱的空氣，倪薇忽然很想趕回公寓吹空調。

不過還是陪著秦之遇，慢慢地走到地鐵站。

過安檢, 到閘機前，秦之遇主說起：“你知道國外很流行的date文化嗎？”

倪薇正低頭刷卡，聞言不停步在原地看向他：“大概知道吧……”

秦之遇示意先走。

倪薇放下手機默默過去。

秦之遇也跟著刷卡通過，走到邊, 畔帶著若有似無的笑：“說實話, 雖然你沒有明確拒絕我，但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我并不想放棄, 如你所見，我打聽了你留在新城做兼職的畫室，就是為了近水樓臺。”

他說得很坦，雙眼也筆直地注視，繼續說：“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不介意配合你，就當做是在dating，怎麽樣？”

玻璃門外有地鐵掠過，慢慢停擺在眼前，提示音響起，昭示外方乘客可以上車。

這會兒還是晚高峰，稍遲一秒，就會不上這班。

秦之遇不著急，倪薇也沒那麽急著上車。

半晌，等這班車離去，倪薇才稍微緩過神，溫溫吞吞道：“你、你認真的呀？”

秦之遇頷首：“嗯，認真的。”

“所以你心裏也不要有負擔。”秦之遇又笑，眼底著幾分無奈，“看來我這也算是因為你的小叔，因禍得福？”

因禍得福。這個詞用得還真是。

倪薇心中複雜，有些不知該說什麽：“你人還好的。”

秦之遇沒否認，一直送到七號樓才離開。

倪薇取玩快遞回到家，心來想把他送的那只公仔放在展示櫃裏，但不論怎麽翻找，都沒找到。

奇怪，難道落在宿舍了？

倪薇擰著眉頭回想了很久，沒有過多糾結，拾起去洗漱。

二十分鐘後，攜浴室裏的氤氳水霧，提著一籃髒服，走向臺晾曬。

夜深風輕，偶有蟬鳴，倪薇在外頭沒有久留，把噠噠的服架好，便轉帶上窗門拉上簾子。

渾然沒注意，正對窗戶的樓下，停擺了一輛黑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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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正式放假，畫室也越來越忙，因為順路，倪薇基本都會和秦之遇一起走。

在畫室做兼職的第五天，值日到，所以倪薇比其他老師還要早到，提前來教室把地掃了。

拎著一袋垃圾出門，倪薇恰好上秦之遇，見他手裏還提著早餐，便招呼他先進去：“我倒個垃圾，你不用等我。”

秦之遇嗯了下，話是聽進去了。

可等倪薇折返回來，卻見他還站在門口，完全沒有要進畫室的打算。

秦之遇把那袋早餐遞給，笑了下：“其實前兩天畫室已經把我辭退了，沒找到機會和你說，抱歉。”

倪薇剛要去接早餐，聽到這話有些懵：“把你辭退了？為什麽啊。”

秦之遇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不需要這麽多老師吧。”

“早餐拿好。”他出聲提醒，待拿好早餐，臉上著幾分真切的無奈，以商量的口吻問道：“這個暑假我也沒什麽事，如果可以的話，我還能按時接你上下班麽？”

倪薇接過餐點，有些遲疑：“這也太麻煩了吧……”

“不會，我很樂意。”

他依舊坦然。

倪薇拗不過，臨走前補了句：“其實你不用這麽做的，真的很費時，偶爾一兩次還好。”

秦之遇失笑，算是答應了。

和人告別，帶著早餐回座，倪薇越嚼越覺不對味。

現在暑期學生都放假，按理來說應該是最忙的時候了，畫室怎麽可能不需要老師呢？要是工資沒談攏那還能理解。

倪薇嘆口氣，點開秦之遇的聊天界面，想仔細問問，又覺得沒必要人傷口，只好發去一條不勞他如此費心的話，并轉賬早餐費用。

秦之遇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不知怎的，倪薇忽然覺得很心累，不是很喜歡欠人人的覺。

中午午休時，跟著幾個要好的學生吃飯，還有人問：“薇薇老師，你的男朋友呢？”

不待倪薇回應，就有另一個學生說：“秦老師好像不來了吧，我之前看到過主任和他談話。”

這些孩子雖然才初中，但各個人小鬼大比誰都，倪薇附耳聽進去了，不著痕跡地問：“你還聽談話了？都聽見什麽了。”

學生：“也沒什麽吧，主任還能說啥，不就是覺得雇的老師太多太貴了，反正我覺得秦老師人好的，教得也不錯，被辭退好可惜。”

聽到這，倪薇覺得這孩子說得還有理的，接著，另一個學生又說：“會不會是要有新的老師來呀，我之前看到過一個穿西裝可板正的人來過。”

“對對對，我也看見了！我還以為是主任對象呢，問了才知道不是，但說起來也真的，怎麽會有人喊對象崔總呢。”

倪薇：“……”

崔總？

在已知人脈範圍裏，姓崔的只有一個人。這個姓氏不算小衆，可是又喊X總，這分明是有頭有臉的人才會被這麽稱呼吧。

而且前不久，主任才剛給提過加薪的事，還送了禮盒。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無緣無故掉下的餡餅，又恰巧砸在頭上。

據這類蛛馬跡，倪薇心裏有了猜想，可是不明白，謝懷雋為什麽要這麽做。

基于荒謬的猜想，倪薇慢慢皺起眉頭，抱著手機在屏幕上刪刪改改，才發去一條消息給崔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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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于會議室、辦公室，接聽各方來電，彙總所需材料，崔文林幾乎快要忙得不可開。

在查看到倪薇消息的那一瞬，他還以為看花眼了，連忙把手頭工作撂下，思忖著怎麽回複上司心心念念的在逃小侄。

畢竟前兩天他可是做了件不太道德的事，雖說并非本意。

他想過這位會怎麽質問，但沒想到的是，倪薇會問謝總在不在。

這麽迂回的問題，其實并沒有讓他心裏的大石落下。

崔文林保守回答：【謝總最近忙著項目，有什麽事你和我說就行。】

倪薇幾乎是秒回：【忙著項目？那在公司嗎？】

崔文林還沒想好怎麽回，倪薇又發：【那你幫我找他約個時間，我有事想和他面談。】

崔文林稍怔，想說點什麽，又覺得沒必要，畢竟人家的家事他也摻和不來，況且他只是遵從上司屬意例行公事而已。

恐怕謝總心裏也有數，還樂得這位寶貝侄上趕著找人呢。

崔文林心底輕嘆，攥著手機邊寬自己邊往總裁辦走去。

而與此同時，辦公室裏剛結束一場訓話，門拉開，崔文林聽到冷颼颼的尾音，不由得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心想來得還真不是時候。

他先是把工作行程都上報一遍，臨了才清清嚨，主提及倪薇的事：“謝總，剛剛倪小姐給我發了條消息，問您在不在公司想親自找您面談。”

話說到這裏，崔文林還是沒能把猜測的原因說出口。

謝懷雋摘了鼻梁上的眼鏡，雙眼微闔，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按鏡，聲音很淡：“今晚的飯局可以推了，讓李副或者合作方那兒的人重新約時間。”

崔文林稍頓：“好的。”

“等下挑個北城菜系的飯館或者熱度口碑都不錯的餐廳。”謝懷雋放下眼鏡，面稍霽，語氣也放緩了些，“最好是甜品做的不錯的。”

崔文林頷首，明白意思：“那我是要和倪小姐事先說一聲？”

“不用。”

謝懷雋看眼腕表，松了松領帶結：“待會兒四點半接，你先去訂餐廳。”

崔文林走後，謝懷雋將領帶扯下，往休息室裏走去。

這裏和臥室無異，通常是忙到通宵才會在這兒休息。

謝懷雋拉開帽櫃，裏面是清一的黑白藍襯衫，最新款式也是去年的了。

他沉默片刻，依稀記得家裏的款式應該更多，遂合上了櫃門，心裏又有了別的計劃。

謝懷雋挑了嶄新的領帶，邊系上邊往外走。

門外，崔文林才剛和合作方那裏談完，準備訂家合適的餐廳。

謝懷雋走到他辦公桌旁，低眉睨他，淡聲叮囑：“不用訂餐廳了，一會兒接倪薇去西湖別苑那兒。”

崔文林頷首了然，注意到他換了條格外鮮豔惹眼的領帶，總覺得怪新奇的，畢竟謝總的穿搭向來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