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帶你們去逛逛柏林，順便踩一下點。”倪薇架起雲臺，在踏出戶外的那一步，揚起手臂瞇眼笑了下，“這裏的雪——下——得——超——大！”

蹲下稚地堆了個小雪人，然後一腳踩扁。

此刻零星閃過幾條彈幕，皆是“哈哈哈哈”。

謝懷雋看著，角也不上揚了些。

再之後，倪薇搭上公車，對著鏡頭輕聲說：“這次來柏林的時間比較，我太窮了，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留得久一點。”

“等下次再存多點錢，我再來好好玩一次，他以前就在柏林留學，看，這所學校就是他當時留學的大學，好大啊。”倪薇說著，將鏡頭比對向窗外。

過反的車窗，謝懷雋看到孩明的眸，以及在車窗上用指尖畫出的圓圈。

“要是時間足夠，我一定會下車逛的，要不……後天就來看看？生日過完，他肯定會帶我來的吧。”倪薇是以半開玩笑的語氣隨口一提的。

但謝懷雋知道，倪薇這人行力很強，向來說到做到。

所以，做到了嗎？謝懷雋想了下，好像那天之後，直接坐飛機離開了，也沒向他提起過這件事。

鏡頭又是一轉，這回倪薇來到餐廳前，和店員通晚餐的相關事宜，大到決定鋼琴曲目，小到餐桌上擺放的花束要有考究。

很多要求說出口，實在天方夜譚，令人發笑，作為局外人，謝懷雋會共經理的為難，可是提出要求的是倪薇，親力親為的也是。

說會給鋼琴師額外的小費加班費，希可以彈到八點半；說自己到時候會帶一束花，讓店員提前花做準備；到包廂，第一時間把攜帶的裝飾裝上，還說事後會自己帶走。

五點半，倪薇走出餐廳，從斜挎包裏掏出一袋面包，坐在街邊一口一口地啃。

是很簡單的黑麥面包，因為太過幹，吃下去時沒注意還噎住，喝了瓶水才緩和過來。

鏡頭裏，上沾染了一點面包渣，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等晚點我再吃好吃的犒勞自己，一會兒要去買花啦。”

視頻戛然而止，黑幕過後顯示“待後續……”。

而之後的事，謝懷雋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到籌備得如此細致微，心裏不可能始終不為所。

他想到見面的那晚，倪薇一個人坐在警局裏，被他帶到車上回酒店，直到夜餐放涼才結束罰站去吃飯。

他想到自己曾對說過的話——

“不是所有人都把慶祝生日看得這麽重，自作聰明。”

他也想到倪薇隔天起來找崔文林退房，說不想給他添麻煩，怕浪費錢。

做足準備而來是真，沒吃飽飯是真，想給驚喜也是真。

到後來他的故意失約，毀掉的心準備也是真。

花束上的名片信封，直到走後才拆開，攜帶了一路的蛋糕，直到化掉也沒看清親手畫上的圖案。

細數起來，這些都是不易察覺的小事，倘若本人不說，不會有人知道，所以他在有意無意的況下，不僅回絕了的告白，也毀了一顆心。

到現在，謝懷雋已經不想細究的“喜歡”有多分量。

他心中自以為傲的天平，連砝碼上的字樣、重量也看不清了。

但為長輩，他是不可能對這樣的漠然不覺的。

謝懷雋離開飯局，坐在轎車上闔眼憩息了片刻，拾起手機，發去一條消息。

不在國的這半個月，謝懷雋知道，倪薇一直沒回家住。

不論出于什麽原因，謝懷雋都能理解，也就由著去了。

更何況馬上就要過年了，倪薇總要回家的。

到時候他再去學校接。

謝懷雋微微沉氣，擡手看眼腕表，心裏百集。

-

與此同時，為應對一月份的期末考，宿舍裏的三個人背對背，心照不宣地投七天速的背題大戰。

沒過多會兒，先棄甲倒戈的是紀若盈，這兩天追劇太上頭，背10分鐘就獎勵自己看60分鐘的電視劇。

隨後沈飴靈也放下背題本，拿起手機問們要不要一起點外賣。

宿舍裏的倆人都活泛開擺起來了，倪薇也不遑多讓，曲臂攤在桌上，打算就地瞇一會兒。

剛閉上眼，旁側于倒計時的手機忽然震了下。

謝懷雋：【這些天錢還夠不夠花？】

謝懷雋：【[轉賬：5000]】

看到發消息的人，倪薇還以為自己花了眼，不過馬上快一月了，突然發消息給轉賬也實在合合理。

倪薇沒回也沒收，將手機熄屏反叩到一邊。

實在沒辦法做到像謝懷雋那樣，心裏毫不在意，并且泰然若之地維持以前的狀態。

在最開始時，害怕看到有關他的一切事，所以摘了一直戴著的手鏈，也把他的置頂解除了。

到後面開始産生懊悔，懊悔自己為什麽要不管不顧到他上，抱著，親著，啃著。

明明只要表達心意、只要說清楚就好，為什麽要做這種自輕自賤沒皮沒臉的事？

每當想起這件事，都快在床上擰麻花了。

再再之後，倪薇特理地自我複盤：初吻給了喜歡的人，不算虧，反正以後也不會親到了，就算勞所得賠償……

可是。

過年。

還得面對他。

而且不僅僅是過年。

倪薇快窒息了。

一旦這麽想，好像稍微沖淡了表白被拒的難過。

……也算是一大優點吧？

倪薇跟著宿舍倆人點外賣，轉拿起記賬本記錄今天的開銷。

“靈靈子，你怎麽回家啊？火車還是高鐵？”

“我爸會來開車接我。”

“真好啊，我還得搶票回家，明天就要開售了，你要不幫我搶一下票吧？好不好嘛。”

聽到後方倆人的談，倪薇停下記賬的手，扭頭問：“搶什麽票？”

依舊眨著澄澈且愚蠢的大眼睛，沈飴靈笑著解釋：“過年回家的票呀，是要搶合適的時間和車次的。”

倪薇“哦”了聲，經過上次買柏林的飛機票，算是懂了。

立馬拿起手機，主詢問們搶票事宜。

紀若盈拿過的手機，一頓作猛如虎，主道：“咱倆要不一起回北城吧？反正也順路。”

“不過你怎麽不坐飛機呀，坐飛機還快點兒呢，又不罪。”紀若盈疑，以己度人地問了句，“也想存錢嗎？”

在這個宿舍，就沒有太缺錢的人，沈飴靈爸媽是醫生，在江城算是小資家庭，紀若盈有個嫁豪門的明星姐姐，作為唯一的妹妹自然虧待不了。

夜聊的時候，紀若盈說過，和姐姐都是屯屯鼠，不論家裏變得有多富裕了，存錢的意識還是很深刻。

這個年紀的孩，其實錢也花不到哪兒去，紀若盈不想過于麻煩家裏，平時能省則省，打算自己攢一筆錢，留著以後出國留學的時候用，這樣就不用從家裏要錢了。

倪薇也是到周圍人的熏染，有了存錢的念想，不過現在……是真沒什麽錢，也真的不想找謝懷雋要錢。

沒明說，含糊地“嗯”了一聲：“一起吧。”

紀若盈屏幕：“那我記個鬧鐘，咱們明天一起搶。”

“誒對了，寒假要不要來我家玩呀。”紀若盈湊到倪薇邊，笑瞇瞇地問，“你家離我家也不遠吧？”

倪薇覺得可以：“好呀，我可以和你姐姐要個合影嗎？”

“那必須的。”紀若盈神采奕然，提起自家親姐那是滿滿的自豪。

沈飴靈羨慕了：“可惜了，我和你們離得遠。”

紀若盈很大方：“沒事兒啊，你可以暑假和我一起去北城玩，包吃包住呢。”

倪薇聽著紀若盈的話，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小聲問：“包吃包住……那你寒假方便帶我一個嗎？”

還正愁沒地方貓著過年呢，反正謝家又不缺一個外人。當然，也只是隨口一說，就算過年回不北城，也可以留在新城賴在曲儀青家，再不濟投奔到港城的孟家，現在都這麽大了，還不至于水土不服……

這麽一想，這個年還是能避開尷尬，并且過得很舒心的。

出乎意料的是，紀若盈答應得很快，說什麽都要招待，拉著叭叭了好一陣，不過事後興褪去，又忍不住多問了句：“你小叔叔他不會有意見吧？”

所有人都不知道倪薇口中的“鄰家哥哥”是誰，但宿舍裏的這倆人，是絕對知道那個管事管得特別嚴的小叔叔。

倪薇也不知道怎的，這倆人居然把謝懷雋的人格一分為二了，扯這種小謊又無傷大雅，還慶幸自己沒百分百說實話。

不過……有意見？他怎麽會有呢，說不定不得看不見呢。

倪薇心裏自嘲地笑了下，搖搖頭：“他管不了我的。”

紀若盈放心了：“那就行，到時候你來我家吃吃喝喝，保證虧待不了你。”

第二天搶票，倆人準時準點掐著秒表搶的，真就搶到了。

倪薇從來沒坐過火車，但坐幾個小時的座，還是能堅持的，畢竟前不久還坐過十幾個小時的柏林航班。

總之，錢是省下了，不僅可以和朋友一路吃吃喝喝，還用不著低著頭找謝懷雋，這很好。

元旦放三天假，倪薇沒回家，在宿舍開了個火鍋派對。

一月中旬考完試，倪薇也沒回西湖別苑，而是讓孫姨把需要的品捎過來，反正籠統也沒多東西。

們回家的時間很趕，考完最後一科就得直奔車站，拉著的行李箱車轱轆從始至終就沒停過，直到上車坐在位置上，倪薇才松口氣。

原來趕高鐵比趕飛機還累。

倪薇把折疊桌撂下，放上自己的包包，聽到紀若盈的驚呼：“又下雪了欸！沒想到新城也會下雪，不知道這場雪會下多久。”

下雪對于倪薇而言不是什麽新鮮事，但聽到紀若盈的話，還是不由得扭頭看向窗外。

多年不下雪的新城，自從昨夜起，忽然飄起了細雪。

臨近年關，大大小小的事務需要在年前了結，謝懷雋幾乎是寸步不離地住在景行大廈。

時間遠比想象中過得快，回過神時謝懷雋才發覺，元旦已過，倪薇也差不多是時候考完試了。

于是他提前結束了會議，親自開車，停泊在校門口。

大部分學生其實還沒考完試，只有小部分人在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謝懷雋看眼腕表，確認倪薇應該是考完試的，便給打了通電話。

忙音響了一陣，沒人接。

再打過去也是如此。

謝懷雋沉默片刻，收起手機，一路向校走去，直到抵達倪薇所屬的12棟宿舍樓底下。

他本是打算打電話給輔導員，問一下倪薇的況，但他恰好看到了倪薇的室友。

主問起孩，的確是倪薇的室友。

沈飴靈看著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倪薇已經坐高鐵回家了。”

“坐高鐵？”他淡漠平靜的面龐，因為這句話，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意外。

沈飴靈都有點兒懷疑面前的人是不是倪薇家長了，正打算拔就走，不料被他所阻攔。

謝懷雋：“同學，麻煩你打電話給倪薇，我需要再確認一下。”

沈飴靈表出不願，并且找了個借口要遁走。

謝懷雋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沒一直攔著，而是向輔導員打去電話。

輔導員的電話很好打通，而且恰好可以得知倪薇乘坐的高鐵班次、時間。

電話掛斷，謝懷雋在宿舍樓下站了幾分鐘，直到天邊又飄起雪花，落在他肩上。

自從小姑娘住在他這兒，不論做什麽，謝懷雋心裏都會有數。

去哪裏玩、和誰玩、去什麽地方幹什麽，以前叛逆不報備，後來倒是經常和他分。

分的事太過細致、繁，謝懷雋便很關注，包括現在。

拿出手機查看消息，謝懷雋才發現，上次的轉賬，倪薇不僅沒回，也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