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二更） 妙漪，相信我，只管沖……

蘇妙漪一把抓住容玠的手, 借力跳上馬背，“……誰說我後悔了？！”

後，追兵已經從都統府裏沖了出來。仲暄和淩長風的兩支小分隊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 唯獨能瞧見的只剩下容玠和蘇妙漪落單的一匹馬。

“他們在那兒！追！”

夜濃沉，火憧憧, 為首之人甚至沒看清馬上坐著的是哪個，就一聲令下, 帶領著一隊人馬朝他們追了過來。

確認他們追了過來，容玠才側頭低聲囑咐了一句“抱了”，隨即韁繩一扯, 雙用力地夾了一下馬肚。

伴隨著一聲嘶鳴, 白戰馬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疾如雷電, 躡影追風。

撲面而來的風雪頓時如寒刃一般，狠狠刮在蘇妙漪的臉上。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後是如狼似虎的追兵, 蘇妙漪心跳失速, 唯一能做的, 就是用力環住容玠的腰，將側臉在了他的背上。

不需要容玠再多解釋什麽，聽到“敵”二字時，蘇妙漪便已經猜到他在這場計劃中的角是什麽。

如今城中敵多我寡，踏雲軍殘部絕不可能同狄軍正面鋒。而胡人擅騎, 擅平原作戰, 越複雜越仄的地形，他們越不悉，踏雲軍才有以勝多的可能。

淩長風他們多半是想在援軍城之前, 盡可能地轉移北狄人的注意力，并伏擊狄軍的小部隊，能殺多是多。

殺得越多，城中的人質便越安全，也能大大短援軍攻城的時間。否則拖得時間久了，拖來了北狄援軍，城外的踏雲軍反而會陷夾擊之困……

正想著，蘇妙漪眼前一暗，只見他們已經拐進了一條漆黑的巷道，追兵隨其後。

“嗖嗖嗖——”

數箭齊發的破空聲從頭頂傳來。

蘇妙漪一驚，回頭就見那些暗箭從和容玠邊越過，如雨般向那些窮追不舍的狄軍。

慘聲、驚怒聲、還有一聲聲箭矢刺的噗呲聲混雜在一起。一時間，巷道裏席卷的風雪似乎都染上了一揮之不去的腥味。

這就是戰場，真刀真槍、你死我活的戰場……

蘇妙漪眼睫一，驀地收回視線，沒再回頭。

為餌，容玠毫沒有停留，幾乎在那些追兵中埋伏的一瞬間，便飛快地從巷道另一頭疾馳而出。

城中大，沒走幾步路便又遇到第二支狄軍。

面的一瞬間，容玠便驀地勒韁繩，調轉方向。“落荒而逃”的架勢，讓那群狄軍一眼就認了出來，頓時提著刀飛快地追了上來。

第二撥、第三撥……

容玠對湘城的地形似乎已經爛于心，不多時便已將三支狄軍分隊伏擊殺。

眼見著第四撥已經追了上來，忽然一聲馬嘶，蘇妙漪的子不控制地朝後一仰，幸好抓了容玠的袍，才沒從馬背上落下去。

“怎麽停下來了……”

蘇妙漪的話音戛然而止。

的視線越過容玠，終于明白了容玠勒馬的原因。

一撥突如其來的狄軍竟是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前有狼，後有虎……

他們被夾擊了。

蘇妙漪如墜冰窖，渾的仿佛都停止流。

“妙漪。”

容玠突然喚了一聲，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波瀾，“坐前面來。”

蘇妙漪猛然回神，汗驟立。一把攥容玠的裳，“你要做什麽？！”

前後的兩隊狄軍越來越近，蘇妙漪還未聽見容玠的回應，腰間便是忽地一，眼前一陣暈眩，下一刻，整個人竟是已經被容玠單手抱到了前。

手中被塞韁繩，蘇妙漪卻像是被燙著了，子一，反手握住容玠的手，聲音都在發抖，“你要去哪兒？”

本能地以為容玠是要將馬讓給，也將生的機會讓給……

聽出聲音裏的惶惶，容玠作一頓，剛要張口解釋，卻忽然眸一凜，飛快地掙開了蘇妙漪的手。

容玠的袖袍從掌心離的瞬間，蘇妙漪心頭一悸。

然而令沒想到的是，容玠不僅沒有跳下馬，反而從馬鞍邊隨手抄起一把狄人的弓箭——搭弓上弦，驟然一松！

箭矢破空，在蘇妙漪耳畔發出一聲尖銳的嘯響，正中前方一個同樣搭弓的狄將。

那狄將應聲倒地，倒是震懾了其他人，他們放慢了近的速度。

蘇妙漪的耳畔被那弦驚聲震得嗡嗡作響，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兒。”

容玠低聲吐出一句，隨即擡手下蘇妙漪發間的黑發帶，往眼上一蒙一系。

霎時間，火、狄軍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鼻尖縈繞的腥氣也被容玠上的氣息沖淡。

“妙漪。”

容玠的嗓音沉沉的，將蘇妙漪那顆越來越飄的心拉回了原地。他握蘇妙漪的手，讓抓了韁繩，“什麽都別看、別聽，相信我，只管沖出去……”

一片黑暗中，蘇妙漪反而慢慢放松下來。

閉上眼，雙一夾馬肚，孤注一擲地朝前方橫沖直撞，“駕！”

凜冽的風聲和後的箭鳴聲似乎蓋過了一切，此時此刻，蘇妙漪滿心滿眼只剩下手裏的韁繩和下的馬。

快，再快一些，越快越好……

“嗖——”

在蘇妙漪策馬沖出去的那一刻，容玠面上的溫和之意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殺。

他從箭簍中不斷地出箭矢，引弓、上弦，就像是在與閻王角逐，一箭一箭地向沖到他們最跟前的狄將！

容玠的技令狄軍猝不及防，陷混。

兵荒馬中，兩個人、一匹馬、一把弓，竟是生生從兩軍夾擊中殺出了一條路……

謹記著容玠的那句“什麽都別看，只管沖出去”，蘇妙漪幾乎是不要命地駕著馬，的臉被寒風吹得猶如刀割，手掌心被韁繩磨得生疼，就連齒間也彌漫起了一腥氣。

可渾然不覺，仍是閉著眼一往直前。

直到一聲痛苦的馬嘶驟然響起，蘇妙漪只覺得子猛然下墜，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像斷線的紙鳶似的，從馬背上狠狠摔了出去……

“咚。”

摔在雪地裏的悶響傳來。

可蘇妙漪卻沒覺到疼痛，而是摔進了一個悉的懷抱裏——

容玠墊在的下，悶哼了一聲。

蘇妙漪驀地坐起，一把將自己眼上的發帶摘下，“容玠……”

目便是被砍傷後躺倒在地的戰馬，然後是摔落在地上的馬鞍、箭簍，最後是半躺在雪地裏的容玠。他手裏還拿著弓，指尖被弦割破，滴滴答答地流著，臉與雪一樣蒼白……

還不等蘇妙漪反應，後頭的狄軍已經窮追不舍地趕了上來。

容玠擡手將蘇妙漪攬到自己後，又手探向箭簍，可卻撲了個空。

箭簍，空了……

容玠無聲地嘆了口氣，轉向蘇妙漪，“這次怕是真的要死在一了……”

真到了這一刻，蘇妙漪竟反而平靜下來，撇撇，“看來老天爺的意思是，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給你名分……”

容玠被逗笑了。

蘇妙漪的目落在容玠手裏的長弓，就好像忘了如今是在生死關頭，忽而問道，“你竟然也會挽弓箭？”

容玠笑了起來，“君子六藝，自小修習。”

“可惜……”

蘇妙漪悵然若失，手了那把弓，“方才若是沒蒙上眼，我還能好好地欣賞一番。”

說話間，那夥狄軍已經近在咫尺，手中的刀槍直指容玠與蘇妙漪。

寒一晃，狄軍的刀猝然揚起——

千鈞一發之際，又是“嗖嗖嗖”地一片破空聲，從蘇妙漪和容玠邊過。

勁風帶起二人的發，將它們纏繞在一起，圍裹著二人，竟如同保護庇佑他們的蠶……

蘇妙漪眼睫一，怔怔地睜開眼——那些沖到跟前的狄將竟是中箭矢，死不瞑目地朝他們倒了下來，手裏那把對準他們的刀亦當啷砸落……

容玠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拉起蘇妙漪，朝側邊閃避過去。

二人循著那箭雨的方向去，就見之前在巷道裏設伏的踏雲軍殘部已經匆匆趕到。

為首之人朝容玠點了點頭，便向著那群退守的狄軍沖了過去。

劫後餘生，蘇妙漪的雙有些發，連站都站不穩，全靠容玠攙著。

正驚魂未定時，一聲巨響轟然響起，如平地驚雷，響徹了整個湘城的夜空！

“這是……”

蘇妙漪瞳孔一下，死死攥住了容玠的手，聲音發，“什麽靜？”

容玠擡眼去。

沖天的火幾乎照亮了半邊天。長街盡頭，湘城城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塵煙彌散開來，如飛沙走礫、如雲奔雨驟。

在一片茫茫霧氣中，先是沖鋒喊殺聲闖了出來，接著，是一角印著雲紋的戰旗。隨著那戰旗在火映照間起起伏伏，終于，千上萬穿大胤盔甲的大胤將士踏破城門，揮著長槍，山呼海嘯般地殺了進來——

“妙漪……”

容玠攬在蘇妙漪肩上的手微微收，聲音裏似乎沒什麽波瀾，但又著一快意，“援軍到了，湘城……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