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和阿木帶著家伙重回工地。

天黑得像潑了墨，月亮被厚重的烏云吞沒，連半點都不下來。

工地四周靜得瘆人，只有吊塔上十八盞紅燈籠還在搖晃，的芒忽明忽暗，像一排睜不開的鬼眼盯著我們。

我從背包里掏出一火把，用打火機點燃，火苗“噗”地竄起來，照亮了腳下坑坑洼洼的黃土。

火跳躍間，我低聲對阿木說：“下去，把九尸吞財蟾弄上來就走，底下那東西都別，聽見沒？”

阿木點點頭，臉蒼白得像張紙，手里的工兵鏟攥得指節發白。

他結滾了滾，出一句：“師父，這地方怎麼越看越邪乎？”

“廢話，干活。”我瞪了他一眼，從腰間出一把桃木短刀遞過去。

刀柄上刻著淺淺的符文，上去涼颼颼的，像是剛從冰窟里撈出來。

我拍了拍他的肩：“下去吧，我給你打。”

坑邊漉漉的，土里滲出一氣，夾雜著腐爛的臭味，像死魚泡在水里發酵了幾個月。

我舉著火把站在邊緣，火往下照，坑里黑乎乎一片，只能約看見一圈歪七扭八的腐尸。

那些東西披著破爛的衫，皮干癟得在骨頭上，手腳扭曲怪異的姿勢，像被什麼東西生生擰斷了。

它們圍著坑中央那團青黑的瘤，像一群朝圣的信徒。

那瘤比上次見時更猙獰，表面爬滿鼓脹的筋脈，像一條條青蛇在皮下竄，約還在一下一下地蠕，像個活在氣。

“師父，這玩意兒看著不像死的。”阿木的聲音從坑底傳來，帶著點音。

“別管它，挖蟾蜍。”我咬著牙，聲音得低低的，生怕驚了什麼。

火把的晃了晃，我瞇起眼盯著那團瘤，心里發。

那東西絕對不是死的，我甚至能覺到它在土里翻滾時傳來的微弱震，像心跳一樣有節奏。

可我知道，這玩意兒不能，了就是大禍。

我咽了口唾沫，把這念頭下去，沖阿木喊：“九尸陣的陣眼在外圍，找青銅蟾蜍，弄出來就撤！”

阿木咬咬牙，掄起工兵鏟開始挖。鏟子進土里，發出“噗噗”的悶響，濺起一團團泥。

他挖了幾下，鏟子突然撞上個東西，“當”的一聲脆響在坑里回，像敲鐘似的刺耳。

我低頭一看，火映出一截青銅蟾蜍的廓。

那東西半埋在土里，掌大小，通暗綠，里叼著一枚銹跡斑斑的銅錢，兩只眼睛嵌著紅的寶石，瞪得像要活過來。

蟾蜍上刻滿了細的符文，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看得人頭皮發麻。

“找到了！”

我住心里的興，用桃木刀尖挑開周圍的土，小心翼翼地把蟾蜍挖出來。

那東西一上手，冷得像塊冰，沉甸甸的墜手，隔著布都能覺到一氣往骨頭里鉆。

我剛把它舉起來，周圍的腐尸突然齊刷刷轉過頭，空的眼窩直勾勾盯著我們，像是被什麼喚醒了。

火下，那些干癟的臉皮皺得像老樹皮，里出幾顆發黑的牙，空氣里瞬間多了一腥臭。

“師父！”阿木嚇得一哆嗦，工兵鏟差點手摔在地上。

他踉蹌著退了兩步，撞在一腐尸上，那東西的手臂“咔”地折斷，掉在地上摔一團爛泥。

“潑朱砂！”我反應快，從腰包里抓出一把朱砂，猛地撒下去。

紅霧“嘩”地散開，像霧似的籠罩了坑底，腐尸的作頓時僵住，像是被定住了魂。

我了口氣，低聲罵道：“慌什麼慌，沒出息的東西。”

說完，我把青銅蟾蜍塞進麻袋，回頭對阿木吼：“走，別回頭！”

坑里的腥風越來越濃，吹得火把搖搖滅。

那團青黑的瘤蠕得更厲害了，表面鼓起一個個拳頭大的包，像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我心里一，知道那是大禍的源，可我一個字都不打算多說。

我們手腳并用地爬出坑口，泥土黏在手上膩膩的，像抹了層豬油。

我剛站穩，遠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怒罵和金屬撞的響。

我拉著阿木進一堆廢棄鋼筋后面，探頭一看，果然是陳總和王富貴的人馬撞上了。

月從云里下來，照得坑邊一片慘白，刀影晃得人眼花。

陳總那邊七八個黑西裝，手里拎著鋼管和鐵鏈，個個滿臉橫。王富貴的手下更狠，十來個膀子的壯漢，揮著砍刀和鐵鍬，臉上刺青在月下猙獰得像鬼。

“姓王的，這塊地我先看上的！”陳總的聲音從混里傳出來，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狠勁。

他站在一輛破面包車旁，脖子上的金鏈子晃來晃去，胖臉上汗水混著跡淌下來，像是剛挨了一拳。

“放屁，誰先掏錢歸誰！”

王富貴站在一輛越野車旁，手里揮著生銹的鐵，嗓門大得像炸雷。

他滿臉橫抖了抖，朝地上啐了口濃痰，“兄弟們，給我砸，砸爛這幫孫！”

喊殺聲瞬間炸開，鋼管砸在上的悶響和砍刀骨的脆聲混在一起。

“師父，咱不管？”阿木在我后，聲音抖得跟篩子似的。

他手里的工兵鏟早就攥不下了，扔在腳邊，臉上冷汗淌得像下雨。

“管什麼？”我回頭瞪了他一眼，低頭從兜里掏出煙，用火把點上。

火苗著煙頭，冒出一嗆人的白霧。

我深吸一口，吐了個煙圈，語氣冷得像冰碴子：“讓他們打，死的越多越好。九尸吞財蟾在我手里，底下那東西誰也別想放出來。咱倆拿了錢就走，管他們誰活誰死。”

阿木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轉，像是還想說什麼，可一看我的臉，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我拍拍他的肩，掐了煙頭：“走，回城。明天找王富貴結賬。”

夜風吹得工地上的灰塵漫天飛，紅燈籠還在晃，映得那片混戰像地獄圖景。

陳總的人被砍翻了幾個，地上流河，黏糊糊的像攤了層紅漆。

王富貴那邊也不好過，一個壯漢被鐵鏈勒住脖子，臉漲得紫黑，里吐著沫倒下去。

我帶著阿木繞開正面，沿著一條羊腸小路溜回城里。麻袋里的青銅蟾蜍沉甸甸的，硌得肩膀發疼。

可我心里卻樂開了花。一千萬已經到賬，剩下的一千萬不過是時間問題。這趟渾水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