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是茶農最忙的時候。

葉嘉陵背上背著慢慢一大摞茶葉，踏著輕快地腳步進家門：

“媽，我回來啦。”

他干媽正看著言言，言言坐在沙發上，小臉滿是認真地玩著積木，見爸爸回來，滿是高興，小道：

“爸爸！爸爸抱！”

“爸爸滿臭汗，抱不了你了，等下。”葉嘉陵把茶簍里的茶葉都倒到竹篾大圓簸箕里，讓茶葉自然晾曬。

他彎腰蹲在地上，雙手練地將茶葉推開，一茶葉的清香悠悠飄散。

弄好了，他拍拍手，起道：“索我也臟著，我去炒茶葉去。”

很多地方如今都已經是機炒茶，但他們夏家村還是保留著手工制茶的傳統，他干爸長年炒茶，右手一手的厚繭子。

“你那的手炒什麼茶葉，等下燙傷了可不好，你爸在邊上劈柴，劈好了他自己會去弄的。”他干媽看著言言要下沙發，一邊抱著小孫兒一邊道，“你快去洗澡去，洗完了抱言言，我去給你們做飯去，今天你仲德伯伯送了春筍來，嘉嘉你不是最吃腌篤鮮了嘛，今天媽給你燒腌篤鮮吃。”

“那我去給我爸生個火，他子急，生不起火要生悶氣。”葉嘉陵說著，轉出去了。

他干媽看著心的兒子，不由笑了——哎，就是沒了的小子也沒他這麼孝順。

葉嘉陵到了一旁的小屋里，見他爸正在劈柴，也沒剩幾了，了一聲：

“爸，我給你生火。”

說著，蹲下子，一點都不忌諱，抓起燒火撥灰，把茶灶里的灰都撥到竹簸箕里，這才拿干葉子生火，他有耐，也不怕臟，一會兒就把茶灶燒得旺旺的。

他家小屋正對著夏仲德家的院子，這會兒夏仲德正出來給菜園子澆水，見他父子倆這模樣，不由打趣說：

“喲，準備炒茶呢？嘉嘉你生的火，炒出來的茶葉肯定特別香。”

葉嘉陵抬頭見是他，笑道：“仲德伯伯那你可要小心點，等會把你香倒了可不好。”

三人笑了幾聲，夏仲德又說：

“阿興！”葉嘉陵干爸夏國興，“你知道麼，我們村是真要拆遷了，我剛剛從村長那里聽來的，就是不是國家拆，是申城一個大老板，他們說私人拆遷賠不了多的……”

“拆什麼拆？”夏國興不高興了，黑黑的、滿是皺紋的臉瞪著一雙老虎一樣的眼睛，“誰拆誰拆去，反正我們家不拆！到時候這茶山誰來管？還不是被他們糟蹋了！”

“你也別死腦筋。”夏仲德一邊抖著灑水壺，一邊說，“要是賠得多麼，拆也就拆了，咱們這山里山，彎里彎的，出去買個東西都不方便喲！”

他說到這，想起來什麼，看向葉嘉陵，道：“嘉嘉，你說是不是？你們年輕人最曉得了，像我們家阿海啊，就嫌家里離城里遠，天天往外跑。”

葉嘉陵聞言，只是笑了笑，道：“我覺得山里好。”

他干爸夏國興也是個耿直的，說：“咱們家嘉嘉是個實惠人，跟你們家阿海不一樣。”

葉嘉陵怕夏仲德聽了不高興，忙說：“我就是沒出息……”

“你怎麼沒出息呢，你在網上的茶葉生意可一點不比阿海在那什麼街上開店差！”夏國興越說越驕傲，對面的夏仲德聽了，一下就不高興了，哼哼了兩聲，轉進屋去了。

葉嘉陵哭笑不得：“爸，有你這麼當著人家老子面說兒子不好的嘛。”

夏國興眼睛一瞪：“那怎麼了，我說的是實話！”

他們村誰不知道他們家嘉嘉能干？長得漂亮不說，忙時干活、賣茶葉，閑時種菜曬菜，還開直播賺錢，比親兒子都孝順，連外村都有人聽說了，有婆打聽著過來給他做，要不是他們家嘉嘉不稀罕，就是倒都有孩嫁給他。

就比如這天晚上，夏國興夫妻倆在小屋里炒茶，葉嘉陵剛做完直播，抱著言言在客廳里看電視，他們村的婦主任突然來了。

婦主任俞小萍是個能干人，都五十多歲了，還燙了頭發，穿得也很時髦，進來就說：

“哎喲，嘉嘉，你們家大喜事啊！”

“啊？”葉嘉陵一怔，就聽對方說：

“這是件大事兒，你去把你爸爸媽媽來。”

“他倆炒茶葉呢，您稍微等會兒。”

葉嘉陵說著，抱著言言去把夏國興夫婦倆了來，這才聽俞小萍說明來意：

“我啊，給你們家嘉嘉說來了！”

葉嘉陵一怔，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角。

“喏，上溪村的村支書李長的兒，人家是大學生，黃花大閨，說上回見了你們嘉嘉一面，很喜歡你們家嘉嘉……你們家嘉嘉模樣麼是好呀，這幾個村的大姑娘小媳婦誰不喜歡？”俞小萍說著，紅滿面，臉上洋溢著喜悅。

“李家那姑娘人也漂亮，又是當會計的，再說了，李長家兩個廠呢，到時候嫁妝就不用說了，又是獨生，人家也說了，咱們村這一塊不是要拆遷了嘛，到時候你們家也不必去租房子，他們家房子大，你們直接住他們家好了，你看，這不兒還沒嫁呢，先幫你們把事兒都安排好了！”

說得高興，可對面三個人沒一個人笑的。

夏媽媽眼看著自家干兒子那苦笑，就知道無論對方條件多好，他都是不愿結婚的，只是對方這麼興高采烈來說，他們家也不好不給面子，便笑道：

“小萍，你就沒跟人家說咱們嘉嘉結過婚？這還有個孩子呢，跟別人頭婚小伙子總歸是不能比的呀。”

“嗐，這我能不跟人家說嘛！人家說了，不在乎！”俞小萍說著，更得意了，對夏國興道，“國興大哥，你們家嘉嘉總歸是顧忌是你們干兒子，不敢說結婚的事，你們二老總不能真不給人家再娶吧？更何況李長家條件這麼好，也不虧了你們呀！”

“俞阿姨！”葉嘉陵看著自己干爸表黯了一下，連忙說，“其實跟我爸媽沒關系，我是被第一段婚姻傷了心，這才沒想著這檔子事的，您今天說得也有點突然，我們家里總得考慮一下。”

葉嘉陵那張俊俏的臉無論說什麼，都沒人忍心苛責他的，俞小萍見了，也忙說：

“倒也是，那我今天就先說到這，你們家里好好考慮一下，回頭我再來，你們年輕人麼，微信也加一加，先聊聊看。”

說著，就要葉嘉陵加微信，葉嘉陵推不過，只好加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