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冬的京北最低氣溫達到了零下二十度，火鍋店熱氣升騰，霧氣氤氳了玻璃，最后化水珠緩緩流下。

江黎著手，指節冷的發紅，眼睛直直地盯著桌上的紅湯鍋抿著發呆。

為了照顧羅靳延，特意選了鴛鴦鍋，另一半清湯寡水。

“你們香港也會打邊爐的對吧？就是沒有任何調料，只是把食材丟進去。”

包廂又大又寂靜，只坐了他們兩人，圓桌太大，轉起玻璃來還要費些力氣。江黎想坐他對面，又覺得這個距離太遠；坐在他邊，又覺得有些太親。

想了想，隔了一個位置坐在羅靳延邊，看上去不遠不近，卻分外生疏。

這包廂真夠大的，十二人位的大桌，空空，就算躺下吃都足夠富余。

江黎想，訂這間包廂的人應該不太懂事。

羅靳延看了一眼，對于中間隔開的位置略有不滿。

“有這種說法，但我沒試過。”羅靳延回答。

江黎還發著呆，比腦子快地問出一句：“為什麼？”

“沒必要。”

哦，沒必要。

羅靳延什麼份的人，香港龍頭太子爺，想結的人能排滿整座港珠澳大橋，也實在想不出羅靳延一西裝和人圍在一起打邊爐的樣子。

江黎又問：“那你懂不懂北方人的火鍋？這邊人要吃芝麻醬，黏糊糊放上辣椒油和花生碎的那一種，攪拌在一起的時候蘸著一起吃。”

羅靳延皺了皺眉，對于江黎說的那些一知半解。

“我聽說京北有一種銅鍋。”

江黎解釋：“那是涮羊。”

都是冬天吃的，冒著熱氣暖呼呼的才好吃。

直到紅湯開始咕嚕咕嚕冒泡，江黎才將食材一腦地丟進去。

“你有沒有什麼忌口？”

羅靳延看了一眼桌上的食材，忌口的話說不出口。

他討厭歐芹的味道，但桌上沒有；他不喜歡鵝肝的口，桌上也沒有。

論說忌口，這一整桌他都忌。

但勝在新鮮。

羅靳延搖搖頭：“沒有。”

江黎不敢吃太多，明天還有戲份，上了鏡會水腫。

撂了筷子，看著羅靳延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其實你不喜歡吃可以不用遷就我。”

羅靳延將筷子落下，拿起一旁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拭著手。

他垂著眼：“想吃的菜離我太遠，夠不到。”

江黎聞言起，認真地看著桌上的盤子詢問著。

“哪一道？”

羅靳延一把拉過江黎的手臂將人拽過來坐在旁，這猝不及防的舉，惹得江黎驚呼一聲。

“喂！”

羅靳延拉著的手臂去勾的腰：“這一道。”

滿桌子的菜，他偏偏就吃這一道。

江黎抬手攏了攏耳邊落下的發，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

“這只能算餐后水果，葡萄怎麼能算菜？”

羅靳延反問：“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防著他。

這話江黎咽回了肚子里沒敢說。

掙扎著要起，今天被他占得便宜已經夠多，羅靳延摟著的腰不肯放手，稍一抬手，桌上的茶杯被打翻，溫熱的茶水順著旗袍的袖子，打一片。

江黎“哎呀”一聲，慌地拭著，抬頭哀怨地看著羅靳延。

男人滿臉無奈，他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不老實。”

江黎的袖子噠噠一片，像是能擰出水來，原本淺綠的花紋面料被暈的更深。

“是你在胡鬧，”江黎反駁，“你滿意了？”

羅靳延無奈。

江黎起，小氣似的留下一句：“我去整理，羅先生老實，就待在這好好克制一下。”

說完，江黎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門。

羅靳延看著江黎的背影，角忽然勾起一抹笑。

桌上琳瑯，沒一道可口的菜，但也不算是索然無味。

-

唐韻的電話打過來時，江黎正對著水龍頭捧著水小心拭著袖子上的茶水。

電話接通，江黎臉上地笑意也散了個干凈。

“有事嗎？”

唐韻溫和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語氣像是略帶著關心：“聽說你最近進組了，工作很忙嗎？為什麼沒有給媽媽打電話。”

江黎深吸了口氣，將水龍頭按下停止水流。

“我和你有什麼好說的？”

“只是關心你，和媽媽這麼生疏不客氣做什麼？”唐韻攪拌著咖啡棒，陶瓷杯子隨著作撞發出脆響，又說，“我給小打過電話了，他說你最近很忙，還結識了一位不知名的香港人，他有意無意向我打聽消息，讓我來套套話。”

唐韻沒有兜圈子。

江黎近幾年和的關系越來越差，沒有晦的必要，有話直說是們之間唯一的通方式。

江黎皺了下眉，抬手就想掛斷電話。

“和你沒關系。”

唐韻攔住，溫聲不急不躁：“網上的消息我都有看，那輛黑加長轎車我見過，是在澳門的時候。車牌我記得，我知道車里坐著的香港人是誰。”

江黎正準備掛電話的手突然頓住。

唐韻放下咖啡杯，面前的電視顯示屏上還投影著那一天江黎走紅毯的視頻。

“你們是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還是最近才開始的？”唐韻想了想，“應該是最近吧，從沒聽小提起過。”

昏暗的小燈投映在洗手臺上，江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有些不耐煩。

“你想說什麼？”

“媽媽是過來人，只是想勸你而已，如果是想借勢，玩玩就好，別太認真了。”

江黎握著手機的手逐漸收：“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可笑嗎？你憑什麼勸我？”

“那你覺得那個男人是認真的嗎？如果他是認真的，為什麼這四年都沒有來找你？他對你又何嘗不是玩玩而已？”

唐韻嘆了口氣：“阿黎啊，我是你媽媽，我比誰都希你過得好。你現在有了名氣，你的羽翼足夠滿，沒必要為了一個攀不上多久的男人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和事業。”

江黎咬著，臉愈發難看。

“你以過來人的份來勸我，那你自己呢？不也失敗了嗎？”

唐韻默了一瞬：“至我熬死了你爸爸。”

江黎的口滯到發疼，在話落的這一刻，終于忍不住出口氣。

“唐韻！你有什麼資格提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