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潯的邊人知曉了自己拙劣的繡藝后,沈嘉歲只尷尬了一瞬,轉眼反而就踏實了。
當某樣手藝差到實在不堪目時,破罐破摔才是正理!
“這是我繡的比翼雙飛!”
沈嘉歲出言認領,理直氣也壯。
南風、北風聞言先是一僵,隨即看向自家公子,二人皆一臉大禍臨頭的表。
完了完了,得罪夫人了!
江潯快步上前將帕子接過,輕輕撣了撣,這次學乖了,將帕子揣進了懷里。
“是比翼雙飛。”
江潯瞥了南北風一眼,著重強調了一句,這才帶著沈嘉歲繼續朝里走去。
南風、北風:“......”
看看,看看。
憑你再好的男兒,一懼,也開始睜眼說瞎話了。
主院。
紀宛東瞧瞧,西看看,心中已然滿意得很。
江潯該是挑細選過的,這個丈母娘檢過了,確實沒話說。
“娘!”
紀宛正琢磨著如何將屋子修繕翻新,院里傳來一聲高呼,沈嘉歲已快步而來。
紀宛朝沈嘉歲后一看,果然瞧見江潯站在了院門口,沖躬行了一禮,卻不曾邁步進來。
“娘,如何?”
沈嘉歲左右打量著,眸子里著新奇。
紀宛看到自家兒無憂無慮的模樣,再憶起半年前,沈嘉歲提起那個夢境時,滿眼悲苦、淚流滿面的樣子,心里頭又酸痛,又踏實得很。
沖江潯微一點頭,隨后拉著沈嘉歲進了屋,溫聲道:“歲歲,修直思慮得很是周到,此娘瞧著哪哪都好。”
沈嘉歲聽聞這話,再無猶豫,點頭笑道:“既然娘都認可了,那必定是極好的,就定此了!”
“歲歲.......”
“嗯?”
沈嘉歲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回過頭來之時,卻瞧見娘親眼里有淚意,不由嚇了一跳,“娘,您怎麼了?”
紀宛將沈嘉歲往懷中一攬,聲道:“娘是高興呢,高興歲歲這般張揚明,雖有波折,卻終得良人。”
“修直待歲歲的心,娘都瞧見了,將來也不必如何大富大貴,重要的是兩個人長長久久在一。”
“歲歲聰慧豁達,旁的娘也不多說,只一句——風雨同舟,無悔無怨。”
比起夫君所言,希修直無論如何能護歲歲周全,這個做娘的卻更懂歲歲的心。
畢竟當初選擇嫁給夫君,嫁將門時,便已做好坦然接所有結局的準備。
若歲歲的夢境果真曾經發生過,毫不懷疑,斬首之刃抵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也定不曾后悔嫁給征勝,同他相知相二十余載,生兒育,綿綿度歲。
沈嘉歲聽到這八個字,眼睛驀地瞪圓了,可轉瞬間,便覺淚意驟涌而上,埋首在紀宛肩頭,聲道:
“娘,您在夢里.......也這般同歲歲說過。”
上一世探監結束時,娘依依不舍地拉著的手,眼眶噙淚,卻笑著說道:
“歲歲,我與你爹爹此生未必有機會再相見了,我知他心中此刻定萬分煎熬。”
“若歲歲能有機會見到爹爹,便同他說一聲,我紀宛當初嫁他,便想著風雨同舟,即便首異,亦無悔無怨。”
.......
紀宛先行離開了,江潯帶著沈嘉歲繼續游府,來到了荊府老太爺所住的松柏院。
“歲歲,此我打算留給老師。”
說起藺老,江潯的臉上已泛起笑容。
沈嘉歲當即就點了頭,這時候也終于有機會問起:“阿潯,上回時間倉促得很,都沒來得及聽你說說從前的事。”
“你一會兒還要回大理寺嗎?若時間寬裕的話,能不能今日就同我說說?”
穿過墻頭藤蔓與樹蔭,宛如碎金,落在了沈嘉歲揚起的面龐上。
濃的睫在眼瞼投下了一小片影,臉頰邊緣還泛著和的暈,瞧著實在溫又好。
江潯現在十分慶幸,自己為了把今日的時間空出來,連連熬了兩個大夜,否則此刻豈不是要讓歲歲失?
“歲歲,來。”
江潯眉眼一彎,引著沈嘉歲朝里走去,過了一個月門,來到一個小園子。
此有一小潭,潭里還養了魚,一旁就有一個小亭子,亭置有竹案團,很是雅致清幽。
二人相對而坐,江潯這才娓娓道來。
當年陣亡,他一睜眼就了“江潯”的,映眼簾的是安伯夫婦掛滿淚水的臉。
他初時還以為自己是被救了,急忙詢問和他一起的戰友在何,是否還活著。
但安伯夫婦一臉茫然,急得喊來了府醫。
接下來就是一片混,當時極度驚懼之下,子又在發高熱,很多細節他也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彼時煎熬無比,頭痛裂,心肝幾乎也被剖開來了。
當時炮彈......就在他們腳邊炸開啊......
稀里糊涂過了好幾日,直到高熱褪去,理智漸漸回籠,他才意識到了事的嚴重。
當年遠渡重洋之時,他曾聽說過時空穿越的概念,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上。
要知道,他還有那麼多事沒做,他還未見到山河一統,他甚至不知,邊的戰友怎麼樣了。
為了回家,為了彌補那個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他毫不猶豫喝下了符水,了招魂的鞭子,浸了籠子,也曾被鎖在滿符紙的籠子里過了幾天幾夜。
可是......都沒用。
他掙扎、痛苦、崩潰直至絕,最后接了這個事實——
他再也回不去了。
安伯夫人大抵也是絕了,渾渾噩噩,眼里沒了彩,時而溫地喚他潯兒,時而怒罵他是邪魂野鬼。
最后是安伯主持大局,將他收拾一番后推了出去,告訴所有人,安伯府的公子恢復了神智,再也不是傻子了。
他不是個懦弱的人,接了這個份后,他開始努力適應,開始給自己定下目標,開始試著——有價值地活下去。
直到有一日,安伯請的先生教他學詩,令他萌生了一個念頭。
他一直在想,他何德何能占了別人的子重活一世呢?
他的那些來自天南海北的戰友,哪一個不比他偉大無私,哪一個不比他更應該活下去?
或許這份重活一世的機會不只是給了他一個人,或許和他一起喪命于炮彈下的戰友......也來到了此間。
所以,他盜用了一首聞名古今的詩,利用自己安伯嫡子的份,遣人將這首詩傳揚了出去。
比起毫無目的的大海撈針,他想,若自己那些戰友聽說了這首詩,一定會反應過來,一定會來尋他的!
他等啊等,等啊等......
可始終沒能等來尋他的戰友,卻等來了......赫赫有名的帝師——藺晚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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