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的時候。

子更殿。

“娘娘，您也實在是個心善的，瞧瞧，都一大片了。”

“嬤嬤，莫說這麼多了，裳了再換就是。”

午膳后，太子妃與諸后妃、王妃還有臣子夫人便在清雅殿小坐閑聊。

有個宮手腳的，伺候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打了襄王妃裴時茵的裳，這會兒便和嬤嬤更來了。

二人在殿。

嬤嬤正伺候裴時茵下外衫，不遠的窗外忽然傳來了喧鬧聲。

“寧兒，你要如何才肯原諒了我？”

聽著是個清亮的聲。

裴時茵初時也并未在意，直到一個稍顯縱的聲音響起：

“苑的時候你也瞧見了，我對江潯是有意的。”

“我可敦雖不肯應允，但我始終都在爭取勸說，眼瞧著我可敦都搖了。”

“可是你呢？我拿你當好友，你轉頭就和江潯議親了？”

“你二人若兩相悅，好，我拓跋寧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你同我明說，我或許會不高興一陣，但到底不能棒打鴛鴦。”

“可你本沒有替我考慮，那般快就應了親事，全然不曾顧及我的！”

“你可知旁人如今是如何說我的？他們說我比不得你沈嘉歲！”

“我可是越國公主，便是了京，也是堂堂郡主，怎咽得下這口氣！”

聲音耳，很是悉，且從話語中不難聽出，窗外之人正是安寧郡主與沈家小姐。

二人的恩怨，裴時茵也是聽說了的，此時見們在此拉扯，雖是無意聽，此刻倒也不好貿然出聲了。

“嬤嬤，作快些。”

裴時茵做了個噓聲的作，示意嬤嬤去將備好的另一套取來。

在嬤嬤忙活的時間，裴時茵不免想起了接風宴臘梅林那日，偶遇陸云錚的場景。

當時陸云錚便說，江潯心儀之人乃是沈家小姐，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對陸云錚自然是沒有好印象的，先不說他失信悔親，與人私相授一事。

便是接風宴上的急功近利的失態表現，也顯出了幾分人品不堪。。

而且，總覺得那夜臘梅林相遇過分巧合了，陸云錚簡直像是上趕著向王爺表忠心。

也不知王爺后來究竟有沒有去尋這個陸云錚.....

思及此，裴時茵不免神黯然。

王爺做什麼，從不讓知曉，也只能從母妃幾次大發雷霆中瞧出，王爺大抵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為什麼就非得爭呢，王爺明明......沒什麼勝算的。

裴時茵正胡思想，外頭沈嘉歲的聲音繼續傳來：

“寧兒，此事確實是我思慮不周，我向你請罪。”

“你只管說，如何才肯原諒了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余力。”

“你瞧，我們兩個，還有懷真志趣相投，相近，莫要讓這件事壞了我們的，可好？”

.......

“哼，若不是懷真幾番替你說，你以為我今日為何肯見你？”

“真心換真心，懷真對你我是真的，我對你與懷真也是真的，唯有你心口不一！”

“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咱們之間就此作罷吧！”

殿，嬤嬤已經在伺候裴時茵換新了，聞言不由低聲音笑道：

“娘娘，這安寧郡主倒是個真。”

裴時茵不由彎了，與拓跋寧見過多次，確實是個活潑純真的姑娘。

“寧兒！別——”

“郡主！沈小姐！不好了！”

一道急促的呼聲由遠及近，打斷了沈嘉歲的話。

殿的裴時茵和嬤嬤聽得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本能地停了作，下意識去聽。

“慌慌張張的，怎麼了？”安寧郡主低斥出聲。

“咦，郡主，這不是懷真的丫鬟嗎？”

此刻，那道倉皇的聲音已經到了近前，竟帶了哭腔，“郡主，沈小姐，不好了！我家郡主出事了！”

“懷真怎麼了？”

拓跋寧和沈嘉歲幾乎同時開口，聲音都拔高了許多。

那丫鬟又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郡主出事了，是世子爺和襄王爺！”

話音落下，殿的裴時茵和嬤嬤渾一震。

“嬤嬤，那丫鬟剛才是不是提到王爺了？”

裴時茵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慌。

那嬤嬤正要寬，便聽窗外頭安寧郡主已經出言催促：“怎麼回事，快說呀！”

那丫鬟了口氣，泣聲道：“方才奴婢陪著郡主來尋寧郡主與沈小姐，半路上忽然有人匆匆忙忙趕來，說是清樂殿那邊出了大事。”

“郡主急忙追問，竟.....竟是世子爺不知為何，突然在宴上指認了襄王爺。”

“說......說襄王爺是當初賞花宴謀害太子妃的罪魁禍首！”

“且世子爺不知為何，被襄王爺得做了好多好多壞事。”

“如今證據確鑿，罪名已定，圣上大發雷霆，聽說殿里喊打喊殺的，世子爺和襄王爺兩敗俱傷，都要遭殃了！”

“郡主哭著跑了去，說是要為世子爺求，現下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遭了！”

沈嘉歲和拓跋寧齊呼出聲，二人再顧不得彼此的私怨，匆匆跑開了。

“快，我們也去瞧瞧！”

窗外一下子靜了下來。

裴時茵呆怔在原地，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娘娘！”

嬤嬤也實在嚇壞了，不知所措地喚了聲。

裴時茵整個人晃了晃，終于在此刻回過神來，只聽得聲道：

“嬤嬤，快，我們也去看看！王爺......王爺他......”

嬤嬤不敢耽擱，急忙攙著裴時茵往外走去。

才邁出一步，裴時茵一個趔趄，腳到險些摔倒。

好在嬤嬤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裴時茵霎時紅了眼眶，里喃喃道：“快！快！”

一路上趕慢趕，裴時茵只憑著中一口氣，眼淚不斷地在眼眶里打轉。

這些時日以來，心頭不好的預終究還是應驗了。

只是原以為，最糟糕不過是再也沒希爭那個位置罷了，卻沒想到竟到了喊打喊殺的地步。

不，不能沒有阿襄，綾兒不能沒有父王！

裴時茵腳步踉蹌，滿心急切，這時候旁的嬤嬤也嚇得面如土，忍不住聲道：“娘娘，王爺那麼好的一個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定是趙世子做了偽證，否則哪里來的證據確鑿！”

裴時茵聽到這里，腳步猛地一頓。

嬤嬤被帶得險些栽倒，一回頭，卻見裴時茵面慘白，連上最后一點也盡數褪去。

嬤嬤一慌，“娘娘？”

裴時茵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因為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為何一直以來溫寬厚的母妃會忽然大變，對阿襄幾番大發雷霆。

榮親王府賞花宴出事，是知道的，畢竟阿襄中了藥，這件事瞞不過的。

可自始至終都認為，始作俑者是二哥，阿襄和太子妃都是無辜的害者。

記得那一日，連小小年紀的燁兒都遭了黑手，阿襄明明那麼疼燁兒的，不是嗎？

先皇后對母妃是有大恩的，母妃常常將這份恩掛在邊，即便先皇后已逝去十多年，仍不敢忘。

如今看來，母妃只怕是早就發現阿襄對太子妃還有燁兒下手，這才氣怒難忍，對阿襄失至極。

可為母親，哪個又舍得揭發自己的兒子，親手將孩子推上死路呢？

一邊是恩，一邊是親，母妃心只怕也是倍煎熬，才會變得如此喜怒無常，越發孤僻，時常發怒。

想到這里，裴時茵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的阿襄明明那麼溫啊，他怎能......怎能為了那個位置，拋卻良知，喪心病狂至此！

最無地自容的是，事后還曾去寬過太子妃。

太子妃坐在榻上，面發白，那般溫地拉著的手，流著眼淚謝.......

想到此，裴時茵幾近崩潰。

清樂殿終于近在眼前，疾行而去，到了殿門口便力跪下，口中高呼：

“兒臣求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