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清寧殿。
此乃瑞王生母淑妃居所,盛帝因祭天一事,已提前三日沐浴齋戒,今日圣駕自然是不會來的。
故而淑妃便留了瑞王妃甄含宜在殿中留宿。
小世子趙元穆已經由嬤嬤抱去安睡了,此時甄含宜坐在人榻旁,輕輕給淑妃著肩,面上滿是言又止。
方才,們在聊太子妃......
淑妃見甄含宜的手漸漸就停下了,不由抬眸瞥了一眼,見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眉頭微蹙。
“含宜?”
甄含宜猛地回神。
“你怎麼了?”淑妃稍顯不滿。
這個兒媳是自己挑的,足夠貌,也是自己人,為的是抓回朗兒的心。
可如今看來,再的皮囊也搖不了朗兒對那人的心思。
好在含宜足夠聽話,肚子也爭氣,替生了個乖孫孫。
甄含宜抬起頭來,長睫輕,猶豫半晌后還是說道:“母妃,要不......給留條生路吧,兒子也還小......”
淑妃呆怔了一下,反應了片刻后才意識到,甄含宜口中的“”指的是太子妃。
霍然從榻上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上下掃視了甄含宜幾眼,看得甄含宜面惶恐,趕低下頭去。
淑妃忍不住低聲追問道:“你說此話,可是出于真心?”
甄含宜迎上淑妃的打量,弱弱地點了頭。
淑妃不由將甄含宜看了又看,見眸澄澈,確實不像是暗含算計與偽裝,忽而啞然失笑。
“倒是本宮的錯了,你這子,何苦皇家來。”
甄含宜聽到這話,嚇得面煞白,急忙起認錯:“母妃,含宜不是——”
淑妃擺了擺手,拍了拍前榻,示意坐下。
甄含宜滿是不安,卻還是聽話地乖乖坐了回去。
這會兒,淑妃看向甄含宜的目竟溫和了些,抬手了的額頭。
“你是個傻的。”
“本宮從前只知你恭良乖順,卻不知你......”
“知子莫若母,朗兒是沒把目放在你上,本宮知曉的,他若了解你,定會喜你的子。”
“你是穆兒的娘親,對朗兒又一心一意,既如此,本宮也給你指條明路吧。”
甄含宜見淑妃忽然對親近起來,不由寵若驚,又不知淑妃會說出什麼話來,心頭難免惴惴。
這些時日思慮良多,只是越疼穆兒,仿佛就越能諒幾分太子妃的艱難,便難掩心中惻。
同在深宮,好歹還有王爺,可太子妃......說句難聽的,孤兒寡母,四面敵。
到底不愿看到,為了籌謀大業,將一個堅韌又無辜的母親推向深淵。
知曉自己是天真了,可從小爹娘便是這般教的——
品格端正乃是子之本。
舉止嫻雅,言辭得,不驕不躁,不不俗。以正心立,方能得人敬重。
皇家是天家,乃天下之范,不懂,怎的這些話到了皇家,就變錯的了呢?
淑妃似乎悉了甄含宜的心,勾輕笑,笑容里似乎又含了點點意。
“含宜,善良......是好事,但在此,卻是催命符。”
“你以為,那日在苑,圣上為何突然在本宮面前提起賞花宴一事?”
甄含宜是天真了些,但并不蠢,聞言忍不住以手掩,面震驚。
淑妃往枕上一靠,笑得卻暗含諷刺,“含宜你瞧,這可是圣意,圣上在點本宮呢。”
甄含宜滿眼的難以置信,低了聲音問道:“可是母妃,父皇為何要——”
“噓——”
淑妃抬手,青蔥似的食指輕輕在了艷的上,角的笑容變得意味難明。
“所以啊,爭吧搶吧,誰能笑到最后,誰就是贏家,若生惻,小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甄含宜聽到這里,止不住打了個激靈。
淑妃見狀,將意味深長的神一收,面上復見明。
“含宜,言歸正傳。”
“男人的心大得很,除了權勢地位,還能容得下很多人。”
“你生了穆兒,母妃便偏向你幾分,也不必你如何幫到朗兒,只要將穆兒教好了,便是你最大的功勞。”
“至于朗兒心中那個人,若不死,萬一將來生出第二個‘穆兒’,你要如何自?”
“想來當真到了那一日,連母妃也是管不住朗兒的。”
甄含宜聽到這話,驀然抬頭,心里頭又驚又慌。
淑妃眸凌凌,落在甄含宜的臉上,聲道:“所以啊,得死,即便朗兒余生都念著,但——那又如何呢?”
說到此,淑妃似乎也有些恍惚了,垂眸去看指上鮮艷的蔻丹,低聲道:
“就算他為了那個人,一輩子后位虛懸,那又如何呢?”
“人死了,便什麼都沒了,將來朗兒如愿,自會尊本宮為皇太后的。”
甄含宜聽到此,眸微微瞪大,這一刻竟分不清,母妃是在對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畢竟也有所耳聞,圣上對先皇后用至深,自先皇后病逝后,至今中宮之位仍空懸著呢......
“母妃......”
甄含宜試探著喊了一聲。
淑妃驀地回神,垂下眼簾,沉默片刻后淡聲道:“所以,含宜,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就莫要生出那些可笑的惻之心了。”
“只消挖空心思,傾盡全力,若贏,再去試試拾起本善之心,好生做人吧。”
“若敗,左不過一個首異,本宮連這世間最繁華最富貴都已親歷之,還有何憾呢?”
淑妃說著,往后一仰,懶懶窩在云朵般的枕里,揮了揮皓腕。
“去吧,去看看穆兒,便也就能下心腸了。”
“為母則剛,這深宮中的人哪個不是如此呢?太子妃也是這般,不是嗎?”
甄含宜見淑妃已不多言,便聽話地起,可此刻心中思緒翻涌,竟難抑悲哀。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明是......
沖人榻上的淑妃盈盈一禮,低低呢喃一聲:“含宜......謝母妃指點。”
轉,腳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淑妃卻在這時緩緩睜了眼。
扭過頭去,目落在甄含宜娉婷婀娜的背影上,而后視線穿而出,遠遠的,仿佛瞧見了矗立在行宮最正中,那座名為“清寰殿”的殿宇。
那里,是天子居所。
淑妃揚了揚,笑得戲謔又含苦,最后掩眸喃喃:
“且等著看你,萬事到頭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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