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我來看你了。”

墓地里冷冷清清的，穆遙的一句話像是落進了深淵，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可是卻毫不在意，相反，穆遙喜歡這里。眼前的墓碑上，照片里麗的子正含笑注視著，像活著的時候一樣。

穆遙手墓碑：“以前爸媽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你照顧我，現在，就讓我來照顧照顧你吧。”

低頭看見自己帶來的紅玫瑰，火紅熱烈，鮮艷得像是一團火。

“江小姐，我每次帶一束紅玫瑰來看你，都被別人當是怪一樣。你和林玨哥哥一樣，都喜歡這紅玫瑰，它開得紅艷艷的，多好看吶，可惜現在它都不時興了，人們都嫌它俗氣，花語也比不上白玫瑰藍玫瑰那些新品種有涵。”

“可是我很喜歡，江小姐，你記不記得，當初林玨哥哥就送給我一盆紅玫瑰。”

面對無盡的沉默，穆遙也忽然安靜下來。

凝視著照片上溫好的子，忽然語塞，漫無邊際地說了很多話，可是最想說的話卻如此艱，像是沙子磨著嚨，始終難說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找到勇氣，深吸一口氣說道：“江小姐，我嫁給林玨哥哥了。”

那一瞬間，不知了哪里，的眼淚忽然流下來，惶又委屈。

“這一切太突然了，我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可我還是嫁給他了。他讓我嫁給他，我沒辦法拒絕，即便我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即便明知道他不喜歡我，但只要一想到能嫁給他，一想到有這個機會，我就什麼都顧不上想，什麼都不在乎。”穆遙腦子里一團，語無倫次，又哭又笑地說著：“可是我們剛剛結婚，連一頓飯都沒一起吃，他就急匆匆地去國外了，我直到現在回想，都覺得這婚結得荒唐。江小姐，你看，我沒有聽你的話，選擇了一條最陌生最艱難的路，我被迷了心竅，像你常笑話的那些傻瓜一樣。”

一陣風溫地吹過，穆遙想起那時顧林玨終于忍痛割，決定把他養的紅玫瑰送給的時候，一旁的江小姐笑瞇瞇地說：“遙遙啊，收了小玨的玫瑰花，以后可就是我們小玨的人啦！”

穆遙還沒來得及害，就見顧林玨朝江小姐遞了個眼刀，責怪道：“遙遙還小呢。”

那點笑意還沒到角，就因為這句話散盡了。

他從來只把當是小孩子。

從風兜里掏出鑰匙，看著鑰匙，臉上的淚痕還沒干，就已經咧笑起來：“江小姐你看，這是我們家的鑰匙，以后，我就是顧太太了。”

盡管委屈又困，可是真的開心。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穆遙眼看著火紅的太慢慢沉下去，四周漸漸暗下來。

起往山下走，忽然像是有什麼應一樣回頭，只見一道修長的影站在比高幾級的臺階上。

他漸漸走近，穿著一黑風，從黑暗中現，雙手在兜里，慢悠悠地走到面前。

穆遙揪的心稍微放松下來。

他微微頷首：“穆小姐，好巧。”

穆遙問道：“祁先生，您是吸鬼嗎？”

總是在黑夜里出沒。

祁蒼愣了一下，繼而笑起來。

“比起你抱著一束紅玫瑰來看逝者，我不過是喜歡黑暗而已。”

彼此彼此，兩個人在別人眼中都舉止怪異。

穆遙笑著嘆氣，準備打開手機照明，卻發現早就已經沒電關機了。

抬頭看向祁蒼，他聳聳肩：“來看故人，哪能分心，所以我就沒帶手機。”

他剛剛走下來，的確也沒見著有亮。

“不要這麼垂頭喪氣，你仔細看看，還是有月的。”

穆遙順著他的示意去看，想起小時候在爺爺家，月清泠，把山路都照得如同明鏡。

只不過燈看得久了，都忘了月的亮。

祁蒼邁開長走在前面，穆遙跟在他后面。

看著他輕車路的樣子，穆遙忍不住問道：“你經常來嗎？”

“不經常，我大伯還指著我留出時間給他辦點正事，可不稀罕我那仨瓜倆棗的供奉。”祁蒼說得非常輕描淡寫。

“哦，這樣。”穆遙低聲回應，便沒什麼話可說。

靜默了一會兒，祁蒼忽然說：“你和顧林玨來這看的是同一個人吧。”

“他……經常來嗎？”

那他們怎麼從沒見過？

祁蒼搖頭：“就來過一次，再來這，估計要很久以后了。”

“是啊，他去德國留學，怎麼著也得一年之后才回來了。”穆遙順著他的話慨。

祁蒼回頭看了一眼。

穆遙被他看得心里發，不由得定住腳步。

祁蒼也停下來，雖然他比低幾個臺階，可是竟然比還高一些，讓穆遙到不可明說的迫。

“你覺得顧林玨是個聰明人嗎？”

“當然。”穆遙回答得毫不猶豫。

祁蒼牽起角，詭異地笑了一下：“可惜的是，這世上聰明人太多。”

穆遙不解地看著他，祁蒼兜里的手了，大概想拿煙，但是顧及到，還是放棄了，只說了一句：“跟顧林玨好好的，他對你好的。”

穆遙好奇心被勾起來：“我能問問，你和林玨哥哥怎麼認識的嗎？”

祁蒼笑了笑，出雪白的牙齒：“我倆是異姓兄弟，你信嗎？”

穆遙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和顧林玨認識那麼久，他還有個兄弟的事怎麼會不知道？

“我是顧林玨父親的學生。”他說：“師徒如父子，所以我們也算是兄弟，你說是不是？”

穆遙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沒見過他父親，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顧林玨的父親在他十五歲的時候車禍意外去世，穆遙當然沒見過。

“不用著急，慢慢地你會知道更多事。”祁蒼說道。

他回，看著這墓園，問：“你聽到沒有？這里好多的冤魂，怨氣一直散不了，大半夜也不消停，聲聲喊著要活著的人為他們討回公道。”

穆遙順著他的指引去看，夜里的墓園顯得格外森，一塊塊墓碑黑黢黢地排列在那里，好像過這些冷冰冰的石頭，在閃爍的熒熒鬼火之后，無數雙眼睛正在暗中打量，像是置夢魘之中，恍惚間竟真能聽到一聲聲模糊不清的呼喚。

一陣冷風吹過，穆遙打了個寒，忽然清醒過來，只覺得冷意滲骨，遍生寒，下意識裹了風。

蒼白著臉回頭，才發現原來祁蒼一直在看。

“抱歉，”祁蒼說：“我本意不是嚇到你。”

但他分明毫無歉意。

穆遙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倉促地點點頭：“山上風大，我們趕走吧。”

是真的被嚇到了，渾發冷，半天都回不過神，也不敢再和祁蒼多說什麼，直到他打開車上的音樂，才稍微覺得好一些。

祁蒼把送到樓下，靠在車上了一煙，才拿出手機撥電話。

“那邊事怎麼樣了？”他開門見山。

“剛有了一些眉目。”顧林玨的聲音傳來，略帶疲憊。

“只有一年時間，只能辛苦你了。”祁蒼把煙捻滅：“我今天在墓園到你的小丫頭了。”

那邊默了默，才問：“怎麼樣？”

“還沒局，現在不會怎麼樣，以后可就說不準了。”祁蒼抬頭看見十六層的燈亮了，繼續說道：“顧爺，作很快啊，剛剛新婚就跑去德國，連一杯喜酒都舍不得請我喝？”

他今天聽到穆遙報地址，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還是沒忍住，要把牽扯進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顧林玨說：“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祁蒼不說話。

忍了那麼久，為什麼就不能等了？

“即便我們有十足的把握，可那還需要時間，不一定會等我。”

從穆遙相親開始，他就已經忍到了極限。何況又被那個人渣糾纏，這麼多變故橫生，他怎麼敢再等？

祁蒼看了看夜空，呼出一口氣，制住煙癮，問：“你急于把拴在邊，護在羽翼之下，但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把弱點暴于人前？”

他頓了頓，冷冷地說：“顧林玨，這才是致命的。”

“現在的況，你能護多久？又能護到幾時？”

顧林玨輕笑一聲：“祁蒼，我能護一時。就能護一世。”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男人語氣輕輕，卻有千鈞之重。

祁蒼頓了頓，也笑起來：“好，顧林玨，作為男人，我佩服你。”

“——但是作為伙伴，我倒想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這一句，笑意不改，卻寒意森森。

他掛了電話，看著路邊的燈，想起20歲的顧林玨站在他面前：“那我們就是伙伴了。”

祁蒼問他：“你日子過得舒舒服服，趟這趟渾水做什麼？”

顧林玨說：“和你一樣，我也有不惜一切代價要保護的人。”

祁蒼笑了一聲：“老師的風采你沒學到半點，倒是林家的虛偽十足十。”

可是到底不一樣。

他長舒一口氣，又抬頭看看十六樓，已經關了燈。

祁蒼轉過，負著一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