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晏從屜里拿出那個安然無恙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擺在邊的被單上，又一只手拎著掉了個方向，讓和他一樣靠在床頭，兩條直直著。

蛋糕就擺在兩個人中間。

小姑娘有點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盒子，指著盒子上的圖案脆生生說道：“這個是草莓，阿婆給我買過，很貴的。”

“嗯，是不便宜。”

小年耐著子，單手解開盒子上的蝴蝶結緞帶，又幫打開蓋子，拿出配好的勺子和叉子，這才了腦袋：“吃蛋糕吧，草莓味的。本來想跟你外婆求證你有沒有好好吃蔬菜，再把它給你……看在你來醫院陪我的份上，當作獎勵你。”

他話音方落，便覺邊小孩兒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盯著致的油蛋糕上那幾顆擺了造型的草莓，而后咽了咽口水。

爪子出去之前，還不忘極其有原則地說：“那你等我吃完去問我阿婆，我這一個星期每天都在吃蔬菜的，冬瓜南瓜瓜，吃了好多瓜。”

說完，便急不可耐地接過他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大勺油，連帶著上面那顆最大的草莓。

就要送進里之前，忽然遲疑了一下，而后禮貌地折了方向，眼送到他面前。

就連聲音都斯文禮貌了不。

“謝謝哥哥，第一口你先吃吧。我阿婆說，別人給我買吃的，要說謝謝，還要分。”

遲晏詫異地挑了挑眉。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這小孩兒雖然不修邊幅、不懂規矩，行事頗有些無法無天，可其實被外婆教得很好。

說吃一周的蔬菜換蛋糕，就老老實實吃了一周。

沒來得及買冰淇淋也不會胡攪蠻纏。

現在竟然還知道說“謝謝”。

小年手臉頰，張吃掉那口甜得發膩的油和草莓。

小孩兒終于安心地一口接一口，飛快地起吃剩下的蛋糕，吃得滿臉糊了油，毫無吃相可言。

——長大之后，一定會為一個快樂、自信、懂禮貌，閃閃發的人吧。

九歲的遲晏頗為欣地想著。

也就是存了這樣的想法，后來在孟為小孩兒的大名發愁的時候，自問博覽群書的小年腦海里閃過了“嘉年”兩個字。

這樣的小朋友。

出生的那年，必定是個嘉年，因為的存在，給邊的人帶來的，全是歡樂與好運。

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他。

九歲的小年曾經滿心抑卻又自命不凡。

他覺得上學都沒什麼意義，沒有想學的東西，也沒有想見的人。

他甚至覺得長大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大人不見得就多麼英明神武，長大之后煩惱也不會消失——譬如暴躁荒唐且一無是的遲延之，也譬如有著萬貫家財卻淡漠孤單的遲沈忻。

——可這些日子里冷眼旁觀這小孩兒心無旁騖地吃飯、神采奕奕地翻圖書、肆無忌憚又張牙舞爪地鬧騰。

他忽然明悟，原來這世界上可以有純粹的快樂。

既然暫時不知道未來想要為什麼樣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那就跟一樣快樂好了。

*

關于云陌、關于那個羊角辮孩子的印象，雖然隨著時而變得淡薄，可依舊約約地貫穿了遲晏的整個青年時期。

回到晝山、跟著爺爺生活、考上熙和中學、在每一次考試中名列前茅、開始在《傾言》上發表文章……

他逐漸長為和九歲的他截然不同的人。

快樂、自信、積極而善良。

有自己的夢想和信仰，有可以暢談的朋友親人，閑暇間會與三兩好友在籃球場上酣暢淋漓打一場球，也會在圖書館枯坐一整天看書、寫故事。

也因為繼承了遲延之的好相貌，到了許多優待和追捧。

漸漸活了別人眼中耀眼的天之驕子。

哪怕是十九歲之后，最痛苦不堪、暗淡無的那幾年里。

在拉著窗簾的簡陋出租屋里，沒日沒夜地寫那些剝離開他自的文字時；在一頓飽一頓、勉強用面包泡面老干媽度日時；在凌晨三點盯著手機短信，木然又絕等待那筆罪惡的稿費到賬時。

他極偶爾地會想起九歲那年的云陌。

想起九歲那年遇到的那個吃草莓蛋糕的孩子。

——于是二十二歲的遲晏，在安葬完遲沈忻之后，在孤一人走了趟大興安嶺后，鬼使神差地搬回了云陌這座荒涼的無人別墅里。

或許是因為他潛意識里以為，這一次在同樣的地方，他能再次獲得像十三年前那樣無暇的天真與快樂。

——直到有一天。

有個孩子在他心最煩躁的那天，敲開了他的門。

“我外婆讓我送點心來。”

“我外婆孟亦青，就住在那邊。”

他順著孩兒的指尖看過去。

記憶里那座小樓沒有如今那般矮，門口的桂花樹也沒這麼高。

他遲疑著，把視線投向門口這個孩子。

辨認了許久。

十六七歲的孩子，早就褪去了三歲時候的嬰兒，眉眼依稀有著兒時的模樣。

白皙的臉尖得快要相。

依舊像小時候一樣，非常有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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