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樓下的梧桐被曬干了葉子，希你分我一場雨。”

“前陣子連載力有點大，煩得想煙，便多屯了幾箱咖啡膠囊，有點用。”

腦袋里迅速勾勒出遲晏坐在辦公室前，被樓下梧桐樹旁的金吵得眉頭、借咖啡消愁的模樣。

顧嘉年不由自主地翹了翹角。

就快要見到他了呢。

這般想著，余忽然瞥見書桌上凌的稿件旁邊，整齊地堆放著一疊信封。

那些信封的樣式與遲晏從晝山寄給的那些一般無二，就連褶皺的地方都有些類似。

顧嘉年沒放在心上，心想大概是他們工作室統一買的信封。

百無聊賴地繼續坐著，本想找本書打發時間，忽然想起剛剛在工作室門口收到的消息。

顧嘉年于是拿出手機，點開手機屏幕。

眼神驀地怔愣了片刻。

竟然是陸許。

他一連發了好多條長長的語音。

回憶了一下，初中的確加過陸許的□□。是當時在讀書角的時候，為了方便流看書心得才加的。

只不過初二之后，他們就沒有再說過話。

他怎麼會給發語音？

難道是發錯人了？

顧嘉年隨意地點進去一條。

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就當打發時間了。

陸許的聲音不再像從前那般尖銳，似乎是打個草稿，他的敘述和語氣都十分平直。

“顧嘉年，不知道你還用不用這個□□。如果不用的話，就當我對著樹說好了。前幾天在酒吧里偶遇，我問了你那個問題，你說“你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都說酒后吐真言，我想了幾天，覺得你可能沒有在說謊。那麼也許有可能，從前的那些事你并不知。”

“那次我告訴過你，我們初中班級有一個群，里面有二十幾個人，群名就“今天顧嘉年倒霉了嗎”。這件事確有其事，但你大概不知道背后的原因。”

原本聽到那個群名的時候，顧嘉年還想翻白眼，可等聽到“背后的原因”，卻逐漸皺起了眉。

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原因嗎？

陸許的語氣十分嚴肅，臉上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僵住。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有些不好的預。

難道真的做過什麼不好的事？

頓了片刻，點開下一條。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剎那間頭皮發麻。

“初中生的怨恨再尖銳，也需要有的放矢吧，如果你只是格敏、爭強好勝不合群了點，大家不至于這麼一邊倒地針對你。你大概不知道吧，初二的元宵節前，我給你寫過一封書，趁著下課的時候塞在你書包里。沒想到第二天，那封書還有我們之間換過的讀書筆記全部被你爸媽給了班主任。他們還著老師了我家長……”

陸許的語調開始難以控制地拔高，語速也明顯加快許多，顯然這些事對于如今的他來說，依舊如鯁在、難以釋懷。

“呵，你爸媽說話是真的難聽。兩個知識分子、大學生，在我爸這個小學畢業生面前，把我貶得像個垃圾。他們說你年紀小，不會理這些東西，只能由他們當父母的幫忙出面。他們罵我下流、齷齪，小小年紀不學好，可能是從小跟著我爸混酒吧，學了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還說你以后是要考名牌大學的……萬一我他媽要是把你給帶壞了，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那年十三歲，在那個寧可死都不肯哭的年紀，在辦公室里當著所有任課老師和我爸的面，被他們罵哭了。你說……是不是很有趣啊？”

“我爸憋了氣、又丟了臉，回去就狠狠地揍了我一頓，你記不記得初二有段時間我請了一周的假，就是被我爸給揍的……他讓我發誓，不準再跟你說一句話。”

他說到這里，忽然語氣諷刺地笑了一聲：“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恥辱，你爸媽可真牛，就真把你當公主唄？你家里是有王位要繼承？就這麼瞧不起人啊？”

顧嘉年的呼吸猛地停滯住，窗外的此刻忽然帶不來任何溫暖，室的氣溫驟降。

上下牙關止不住地發，努力地回憶著。

什麼書？完全沒有印象。

初二那年的……元宵節？

顧嘉年摁著太，遲緩又痛苦地思考著。

元宵？

好像……有印象了，那是在從小到大挨打挨罰的經歷中，格外莫名其妙的一次。

顧嘉年的記憶回到十三歲那年，元宵節的晚上。

難得沒有補習班，做完作業后便在飯廳里吃元宵。

媽媽正好煮了吃的紅豆味，香甜糯又燙。

趁著爸媽在房間里收拾東西，顧嘉年悄悄地用媽媽的手機登上文學論壇，看看硯池大大有沒有給回復。

自然是沒有，有些失地放下手機，埋頭吃了兩個元宵，突然看到爸爸臉暴怒地從房間里沖出來，揮手打落了面前的瓷碗。

瓷片碎落一地，滾燙的湯和元宵一腦倒在的腳背上，燙起一片紅。

顧嘉年看著一地狼藉，茫然無措地僵立著，承著爸媽猝不及防的無名火。

那天晚上，他們罰抄寫周敦頤的《蓮說》。

抄了三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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