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臉上總是不耐煩。
但他一直都在照顧。
賀季同聞言換了個說法:“嘉年妹妹,你是沒見過我表弟高中時候的樣子,比我還拽,仗著自己讀書有天賦,樣貌家世又好,簡直狂妄到想上天。”
“和現在這副鬼樣子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顧嘉年沒解釋自己曾經在吧里見識過他口中十六七歲的遲晏。
把聽筒近耳朵,繼續聽他說。
“但在遲晏大二那年,他爺爺癌癥住院,家里的生意被他那個賭鬼老爸賠得一干二凈——”
賀季同寥寥幾字概括完,驀地頓了一下。
再開口聲音已經有些沉悶。
“——我后來才知道,他爸把家里的積蓄都挪用來還了高額賭債。遲晏這麼一個從小養尊優的公子哥,一邊要上學,一邊還得賺自己的學費生活費、老人家的醫藥費,不知道他怎麼熬過來的。”
“期間發生了什麼,連我都不清楚。”
“等我去參加他爺爺葬禮的時候,他已經這幅鬼樣子了。他爺爺去世之后,他曾經寫的幾本書被影視公司看中,賣出了版權,得獎也是那陣子。他把大部分錢投進我的工作室,了合伙人,算是謝我爸媽之前幫襯過他爺爺的醫藥費。工作室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了資金,慢慢做大的。然后,他就人間蒸發了。”
“他消失了大半個月,回來之后就搬家到云陌,從此閉門不出,活得像個吸鬼。”
顧嘉年的呼吸停了幾瞬。
想起遲晏說過,去年的暑假他獨自一人去了大興安嶺。
應該就是那個時候。
握手機,聽到賀季同又嘆了口氣:“所以才要謝謝你。”
“哪怕你同他而言是個麻煩也好。有你這個麻煩在,他不得不打起神應對,正好重新做人。”
他說著,調侃道:“可惜嘉年妹妹,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又變那個鬼樣子。”
賀季同說到這里,電話那頭恰好有人找他攀談,他又說了兩句,匆匆掛了電話。
他最后一句顯然是玩笑話。
可顧嘉年怔怔地舉著手機,看著爬墻虎別墅閉的大門,心里突然覺得無比酸,又恐慌。
下一秒,門突然從里面打開。
遲晏走出來,蒼白的臉一半沉在暗,一半浸在里。
他扶著門框,皺著眉問:“怎麼不進來?在打電話?”
他在客廳里,依稀聽到的聲音,還以為是錯覺。
小孩今天上午已經來過了,而且,明天早上就走了。
可哪怕是這樣,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開門出來。
沒想到真的在這。
“嗯,”顧嘉年盯著他,喃喃道,“是季同哥的電話。”
話音落下,遲晏無聲地沉默了會兒,回答有些拖腔帶調。
“——哦,是,他把給你的禮放我這了。”
難怪會過來。
顧嘉年隨口“嗯”了聲,下意識環顧四周。
是與初見時一樣的荒蕪花園。
薔薇枝椏依舊瘋長,花瓣已經謝落一地。紅彤彤的山茱萸被七八糟說不出名字的植覆蓋,門口鵝卵石路上堆滿青苔與枯枝。
別墅的每一個窗子都被厚厚的窗簾所覆蓋。
沉悶而閉塞。
的視線挪到遲晏上。
他穿著深家居服,掀著眼皮,神不耐,懶懶散散站在門口。
一如從前。
可顧嘉年沒來由地,覺到一陣強烈的心慌。
耳邊重復回響著賀季同玩笑般的話。
“可惜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又變那個鬼樣子。”
那個孩子們口中的吸鬼。
顧嘉年突然怔怔地對遲晏說:“你在這里等我會兒。”
然后轉,拔就跑。
遲晏愣了片刻,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見的背影像個兔子,飛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斂起了所有心,百無聊賴又莫名聽話地站在門口,等著晚風吹進來。
幾分鐘之,夕一點一點沉下去。
山路那邊終于有了聲響。
小姑娘從夕的余溫里跑上來。
推開門。
手里拎著個沉甸甸的鋤頭。
遲晏眼皮一抖。
看著抿著,費力拎著那把鋤頭走進來,然后不由分說地,開始割庭院里的雜草。
這兩個月里,這小孩顯然只跟外婆學了個干農活的皮,那姿勢乍一看像是一回事,但那兩條瘦弱的胳膊完全不足以支持長時間的勞作。
沒一會兒,就氣吁吁起來。
遲晏忍不住趿著拖鞋走出去,再一次手勾住帽兜,好笑道:“突然發什麼瘋呢?看我這花園不順眼了?”
“嗯,是不太順眼。”
“你之前不是還跟賀季同說,有氛圍的?突然又變卦了?”
“嗯,變卦了。”
顧嘉年斂了眉眼,執拗地看著他。
明明是有點冒犯的語氣。
可下一秒,他卻沒所謂地點點頭,寬容大量道:“行,看在你明天就要走的份上,我不跟你這善變的小孩計較。”
說著,好脾氣地接過手里的鋤頭。
幫一起干完剩下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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