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說實話呢?
在校煙、翹課,違反校紀校規,霖高不要,九中就會要了嗎?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九中的招生辦老師,肯定不會收這樣的學生。
是不是循規蹈矩先不說,就這個腦子,誰能收?
沒當場拒絕已經是很有涵養了。
顧嘉年胡思想著,如坐針氈。
等覺已經天荒地老的時候,看一眼手機,時間居然才過去五分鐘。
忍不住站起來,想從書架上挑本書看,卻發現自己好像突然之間不認識字了,連書名都讀不進去。
“《在細雨中……》你還逃課、煙?在學校里?”
“《百年孤……》你模考考了幾分?語數英分別多?”
“《你當像鳥飛往……》所以你為什麼覺得你學不好理科,就能學好文科呢?”
“……”
顧嘉年焦灼地在幾排書架前來回穿梭,企圖找到一本沒有字只有圖的書。
不知不覺走到了遲晏的書桌后面。
后帽兜突然被拎住。
垮著臉回頭,見他站在書桌后,一只手兜,另一只手閑閑拎住,好笑道:“怎麼慌慌張張的,在翻什麼?”
顧嘉年極力把腦袋里那些冰冷的聲趕出去,反問他:“……你在做什麼?”
遲晏頓了會兒。
他的目在慌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忽然松開,轉把筆記本電腦推過來:“賀季同催我要新書的開頭。這些天反反復復一共改了十六版,我挑不出來,你幫我挑。”
“……我?”
顧嘉年難以置信又寵若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不確定地重復了一遍:“你要我幫你……挑開頭?你確定?”
遲晏事不關己般隨意地點頭:“你不是正好沒事,想找點事做?”
又順手幫拉開椅子,用下示意坐下。
“沒事倒是沒事……那,我看啦?”
顧嘉年坐在這把從來沒坐過的寬大實木椅子上,畢恭畢敬地接過筆記本電腦。
看著屏幕上按編輯時間排列整齊的十六個文檔,心里瞬間被復雜的覺淹沒。
一方面覺得肩上擔子千斤重,自己何德何能給大作家挑開頭。
他自己都挑不出來,又能幫上什麼忙?
另一方面又飄飄然,心里幾千個小人在歡呼雀躍:“我居然在幫硯池大大看文!”
十三歲的顧嘉年要是知道還能有這麼出息的一天,大概會半夜激到從被窩里蹦出來吧?
不管是哪個緒占主導地位,高低都再也沒有心思去合計剛剛那通電話。
顧嘉年虔誠地點開第一個文檔,腦袋湊近屏幕,字斟句酌地看起來。
遲晏倒是落得清閑,走到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兩個人位置對調,他懶懶散散地靠在沙發背上,閑閑翻著書,時不時還抬眸打量書桌后的人。
那椅子對來說矮了點,手指握鼠標的姿勢有些費力,腦袋也像個小松鼠般往前湊。
倒是看得認真,抿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緩緩地挪著,臉頰時不時鼓起,眉頭還偶爾皺一下。
遲晏盯著,手指下意識地梭著書脊,一下,兩下。
片刻后,他驀地垂下眼,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本來只是為了分散的注意力。
怎麼忽然覺到了久違的,一點點張。
這心讓他想起高一那年第一次給《傾言》雜志投稿后,等待回音的那幾天。
陌生又遙遠的忐忑不安。
他哂笑著低下頭,不再看。
靜默片刻后,開始看書。
直到時鐘緩緩走過兩圈半。
顧嘉年終于看完最后一個文檔,仍然沉浸在文字里,心震著了個懶腰。
這才發現自己看得過于神,以至于此時此刻渾都僵了。
抬眼看去,遲晏正坐在沙發上閉著眼,慵懶地靠著沙發背,修長的指節清閑地支著俊朗的下顎線。
這單人沙發對于來說過于巨大,于他卻是剛剛好。
個高長,就算坐著也有不可一世的迫。
屋里安靜,只有時針在發出聲響。
靜靜看著他,移不開眼。
這樣的一個人。
既荒唐頹廢、玩世不恭,又有穩重的溫和與篤定。
外貌得天獨厚,什麼事都信手拈來。
文字也同人一樣,有著與生俱來的鋒芒。
顧嘉年的心臟再次不控地鼓。
這一瞬間,突然想起自己問外婆會不會憾。
那自己呢?
就這樣把他藏在心里,會有憾嗎?
一定會的吧。
才十八歲。
可卻有直覺,此生往后都不會再像這樣喜歡一個人。
顧嘉年不敢再想下去,回過神來,拿起電腦挪過去,蹲下來了他胳膊,小聲道:“遲晏,我看完了。”
他緩緩睜開眼,眼里有些許惺忪睡意。
聲音也有著繾綣的沙啞:“嗯,怎麼樣?”
顧嘉年下心底的悸與不安,認認真真地和他說自己的想。
“我覺得每一版都很好,我都舍不得看完。”
“但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我最喜歡第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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