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從軍一進門就察覺到了不對，拿起放在墻頭的鐮刀，沒走幾步就看他離家半月的兒子，正坐在茅草蓋的庭院中泡苦茶。

他若無其事放下了手里的鐮刀，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頓時苦得面猙獰，強忍著將茶咽了下去，端起一旁用于洗茶的清水，漱了道口才問道，“怎樣，找著了？”

“嗯。”胥從策點了點頭，“從金隅鎮找到蓮花縣，再到顧家村，又回蓮花縣。”

“怎說？”

胥從策苦搖頭，“于常人來說，是個極好的差。”

“霍。”胥從軍想起幾個月前聽說的事，挑眉，“你恩人本就煞中兇，就沒想到常人止不住他？”

“顧家村雙煞。”胥從策哭無淚，“除了恩人，在新掌柜秦貴人那，我瞧見了另一煞。”

“哈哈哈，妙妙妙！”胥從軍拍大笑道。

“我現在明了，就算未有秦貴人，還會有個顧大強，天注定，不愧是下下下策姻緣簽。”

“不可強求。”胥從軍看上去心極好，“明年再去趟如何？”

“明年？我與誰？”胥從策翻了個白眼。

“翠玉樓的白公子啊。”胥從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我聽說這白公子如今還是清白之呢。”

“那又如何？”胥從策想起那家伙那張和那脾氣，一個腦袋，兩個頭大，“咱家家徒四壁，人看不上，也沒錢給人贖的，況且，有那個銀錢討個祖宗回來，我倒不如干脆順了隔壁嬸子，將短命的兒納，奉一靈位，正好母親也有了伴。”

胥從軍角搐，“你母親用得上你兒媳去陪？你不怕連夜夢將你罵得狗淋頭。”

胥從策看了眼堂屋，又瞅了瞅他爹，沒開腔反駁。

氣氛一下淡了下來，只能聽到灶上上煮茶的聲音，胥從軍盯著灶上的火盯了半晌，開口道，“什麼時候走？”

“明日一早。”

“何時回？”

“來年春。”

聽罷，胥從軍笑出聲，“倒是巧。”

“不巧。”胥從策表有些無奈，“我覺得來年春我便會被人趕回來。”

“怎說？”

胥從策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丟進胥從軍懷中，胥從軍撈過荷包，打開發現里面只有一張紙，待打開，上面是麻麻的字，字跡雖丑，但也勉強可眼。

胥從軍看著紙條，沖自家兒子挑了挑眉，“你這掌柜倒是個奇人，不怕你‘不識字’。”

他著重咬了后三個字，暗嘲胥從策裝聾作啞，總是扮演自己是個‘憨厚’　‘好騙’還‘不識字’的‘老實人。’

“可不是，一眼便識破了我。”胥從策面無表，“我話都沒說幾句。”

。。。。。。。

胥從策趕到秦沈租住的院子的時候，秦沈正在書房里，對著文房四寶愁眉苦臉呢，倒不是說秦沈不會用，是他寫的字，和這個時代有些節。

胥從策進來的時候，秦沈頭都沒抬，徑直問道，“識字嗎？”

“不識。”

還沒等胥從策擬表，秦沈那邊又道，“沒事，來幫我寫兩個字。”

胥從策哪怕再會偽裝，再怎麼刻意將字寫丑，但印在骨子里的東西是沒有辦法藏的，所以秦沈一眼看出了，胥從策不僅識字還有手漂亮的好字。

謊言不攻而破。

“行了，別給爺裝了，瞅你別扭這樣兒，在裝下去等會連字都不會寫了。”

胥從策看著自己七扭八歪也比即將為他新掌柜這位的字還要好看，沉默了會，自暴自棄似的，逮過桌上另一張白紙，提筆，在紙上留下了一手漂亮的行楷。

秦沈在旁稱贊道，“嘖嘖，不愧是我媳婦，可真會給我找人，知道我邊都是些大老，就給我送個書通二酉的，知道我邊都是直腸子，就找個表里不一的。”

說著還像是看什麼滿意的商品一樣上下打量著胥從策，“不錯不錯，人生如戲，哥們，你不去當個演員可惜了。”

“......”

就這樣，胥從策引以為豪的千面，在秦沈面前破了功，至今胥從策都不知道秦沈是怎麼看出來他在演戲的。

如果秦沈能聽到胥從策心里話，一定會笑得異常神，過現代重重好片爛片電視電影拷打的秦沈表示，胥從策表確實富，舉止行為也像個老實人，卻沒有戲，胥從策的眼睛讓他出戲了。

如果是胥從軍站到秦沈面前，秦沈一定偏別不出來，因為胥從軍的一言一行，從舉止到神態，從神態到心理，都是那個人，以假真，就要做到和真的一模一樣。

胥從策的演技，只能算是在淺表，其他人之所以辨認不出來，一疑心不重，二是見得，三是本不關注。

從胥從策進書房那一刻起，他的舉止行為便盡收秦沈眼底，顧忱知道了他的計劃，那他就一定知道自己現在十分缺人，而這時，有個人找上門來，帶著他媳婦的信，秦沈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可能。

所以他選擇按兵不，胥從策和顧大強一齊進的書房，哪怕門檻很低，顧大強的步子任就很高，這是因為鄉下房子門檻普遍很高，而胥從策卻很適應。

書房裝修風格是秦沈按照現代習慣裝的，不論是顧大強還是博柱，他們第一次見到書房，是原來書房是這個樣子，陳鈺第一次看到，是覺得別一格，胥從策皺了眉，覺得書房不該如此。

所以有了秦沈是否認字的發問，于胥從策飾演的人來說，‘他不會’，胥從策便回答了不會。

早就被秦沈識破的胥從策，接下來的一舉一，在秦沈眼里皆百出，經不起對比對敲。

他在演戲。

秦沈腦子里就剩這一個答案，人是他媳婦送來的，他沒理由懷疑，那麼對于秦沈來說，胥從策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能力，這相當于你在簡歷上必寫的一個東西，你會什麼？

毫無疑問，面前這個人會演戲，且看上去并沒有明面上那麼簡單，才有了秦沈的認可及像是諷刺的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