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
占周從那天起, 就把心意明明白白地亮出來了,追人追得直接又熱烈。
路邊的木藍花每天清晨跟早餐一起送來,民宿的服務員平時不追星, 只當是俊男的故事, 豔羨地問在哪可以找到這麽帥的男朋友?
夏葵只能尷尬地敷衍過去, 明明是很潦草的小花,偏偏附了特別致的卡片, 上面寫著if i could I'd get you the moon①
只能盡量躲著, 臉上寫了牛皮糖三個字,全天黏在辛彤邊。占周也是能屈能,就這麽風輕雲淡地跟在倆後面。
辛彤撂一眼後的尾,眼神曖昧,“你倆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呢?”
夏葵就不知道怎麽解釋這個況,抱怨道:“導演, 你就是采風而已, 為什麽讓男主角來?”
辛彤背著相機,照常速走著, 風把額前的碎發吹向兩側,意味深長地勾勾角, “你以為他真的是為了我來的?”
“不然呢?”夏葵吸一口氣,整個人如臨大敵。
“我那天發了一組照片在臉書上, 後面想想還是把有你的那張撤掉了,就那麽三秒的時間, 他就找來打聽你了。”
“然後您就把我賣了?”眉快要攏一座小山了。
辛彤眼下笑意更明顯了,“有人零片酬出演我的新電影,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句話被占周聽到了,他眼睛也向下彎, 佯裝不滿道:“導演,我的價全被你曝了。”
辛彤嘲他,“你現在有價嗎?不是零蛋嗎?”
占周了鼻子,無奈地噤聲了。
夏葵嫌棄地跟導演告狀,“便宜沒有好貨,導演,要不找個有價的吧。”
視線在兩人之間輾轉,辛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提議,“真是兩個活寶,要不你們配一對得了。”
“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占周好脾氣地看,一副癡心漢的樣子,把選擇權都給。
“您就別點鴛鴦譜了。”夏葵頭疼死了,自己的還一團呢,只能作賊心虛地轉移話題。
聊著聊著,不知怎麽就聊到了寫的劇本,辛彤眉峰一跳,很興趣的樣子,“什麽本子,明天拿給我看看?”
夏葵瞪大眼睛,立刻挎上的胳膊,“您說真的?”
辛彤不太喜歡之間的接,撂一眼胳膊肘,撇,“現在變假的了。”
“不行不行,堂堂一個大導演怎麽能說話不算數?”眼睛完一道月牙,清脆的嗓音在耳廓開出一朵脆生生的花,“辛導,你想不想吃哈瓜,我現在去買?還有哈瓜子,需要我剝好送你房間嗎?”
馬屁被拍得很舒服,辛彤笑了,“行,那就先吃水果,後看劇本吧。”
接下來的幾天,夏葵陪辛彤采風更賣力氣了,占周也死乞白賴地跟著,甘願淪為車夫也不在意。
九月末,小鎮上的游客漸漸多了起來,快到胡楊木的鑒賞期了,他們這個采風小分隊反而要離開了。
臨行前一晚,夏葵拖著水汽從浴室出來,撈起手機看一眼,好幾條未讀消息,都是占周的。
【占周:在房間嗎?】
【占周:晚上想吃羊餡餅嗎?】
【占周:辛導說晚上去房間打牌?】
夏葵把手機熄屏,吹頭發、換服、做保,搗鼓一系列睡前流程。
已讀不回,是年人最好的拒絕方式。
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手機連著民宿的wifi,刷著毫無意義的視頻,腦袋卻不由自主地去想京市的人。
沙漠上的落日和星河,都是和左聿桉約定好的,可夜裏邊的人,卻不是他。
要回京市了,靜謐空間裏,緒反撲得厲害。
這裏的白天很熱烈,熱烈到本聽不清心的回響。
真的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了,在別人眼裏,左聿桉的那點瞞甚至不值得一提。
夏葵永遠記得那些夜晚,他姿拔地站在車旁等,路燈下,他的影子狹長,側臉深邃而寥落,深款款地看向。
那時候道路寬闊,以為找到了共建羈絆的人。
而現在,迷路了。
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夏葵套了件超輕羽絨,推開房間裏臺的門。
風呼呼地刮,一陣猛風把煙氣掃了過來,夏葵猝不及防地咳嗽了兩聲。一擡額,就看到臺上的辛桐,雙肘搭在臺邊沿,正在慢悠悠地煙,
辛桐聽見咳嗽,也朝的方向看過來,隨手把煙熄了。
“占周說你睡了。”
“睡了,又醒了。”也撐在臺邊,兩人就隔了一道欄桿。
夏葵的頭發是散的,被風揚得四飛,但是話卻不多,比平時沉默不。
辛桐一直盯著看,幽幽開口,“心不好?”
導演對人緒的知本就比一般人強烈,何況又是這麽明顯的低沉。
夏葵苦笑,長嘆一口氣,“嗯,是一個很悲哀的故事……”
仰頭,看漫天星鬥,不讓眼底的酸彙聚淚,“更悲哀的是,這個故事裏,我是主角。”
故事的最後,左聿桉的聯系方式都不在的手機裏了,或者可以說,單方面地斷聯了所有人。
緒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口子,逃離京市刻意追求的平靜頃刻洩出來。
“活著本就是種巨大的”,辛桐別頭看,輕嗤一聲,“不在一起,就不是結局?”
這個發言就很文藝了。
夏葵今天跟任何一個人說自己失分手了,都不會得到這樣一個反問。但荒謬的是,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生活從來都是見招拆招,辛彤以旁觀者的心,把連日來積的緒輕輕化解。
夏葵瞥,口氣多了點釋懷,“導演,你就沒有七六?”
辛彤扣著額頭,視線一如既往地看向夜空,“人生哪有什麽喜劇和悲劇,一個如果神貧瘠,執著于被,被認可,那麽無論擁有怎樣的能力和資源,都很難救于困境。”②
夜風泛著額濟納旗獨特的涼意,不留義地吹著。
夏葵穿著羽絨服,還是覺得有點涼,攏了攏上的毯子。
辛彤的話像一定海神針,定住了連日來跌宕的緒。
經歷過被心眷顧的狂喜,又酣暢淋漓地經歷了被欺騙的劇痛,雖然有些褪……
但也真的不後悔。
……
夏葵回京市去見的第一個人,是駕校的張教練。
沒辦法,實在不能言而無信,再讓他失去九月的績效獎金了,還有他的大兒子,聽說快要因為學費問題而“輟學”了。
見到的第一眼,張教練的反應堪稱謝天謝地,“這幾天都聯系不上你,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夏葵這次從額濟納旗回來,整個人的狀態很好,擡腳上車,拉安全帶,“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我有一種很祥的預。”
系好安全帶的同時,張教練拿著保溫杯上車,笑得滿臉褶皺,學,“我也有種很祥的預,這次一定能把你這個釘子戶送走。”
手打方向盤,車子開始往路考的場地走,途中經過了幾個路口,都按照考試的標準一一減速。
車子開得很順,張教練旋開保溫杯的蓋子,嘬一口茶水,“小夏,怎麽覺你變得不一樣了?”
夏葵不看他,視線始終在路面上,“哪兒不一樣。”
“我說不上來,反正開起車來比之前松弛多了。”
笑,“可能因為我最近都在沙漠上練車……”
繞到第三圈的時候,練車場地的樹蔭下,無聲無息地停了輛黑邁凱倫,和周遭的車輛格格不。
車窗半降,一截勁瘦的小臂搭在上面,指尖夾著煙。
斑駁的線落在車頂,一月未見的人,就隔著層鍍的玻璃出現在眼前。
左聿桉穿著件悉的襯衫,就坐在邁凱倫的駕駛位上。
看著他,眼神對撞,腔的呼吸聲漸漸變大。
所有的松弛和淡定瞬間被久續的緒沖破,眼前出現一片迷霧,咬下,用痛維持清醒。
張教練對的開悟很滿意,“對,離合和油門配合好……”
給油,破桑塔納換擋費勁,一檔一檔地推上去,最後一下,手腕力道加重,直接推到了六檔。
張教練嘶一聲,“你加到三檔就可以了,這麽作又要扣分了。”
儀表盤指針持續升高,油門踩得更重,離對面的黑邁凱倫不到五十米的時候,也沒有要減速的跡象。
“減速減速,升完擋之後,要一檔一檔降下來,知識點全忘了。”張教練還在喋喋不休地指導。
夏葵一言不發地目視前方,看不清他的表,雙手始終握放線盤。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左聿按的車紋不,認命似的等著撞上來。
“踩剎車!”張教練提醒了兩次無果後,在兩輛車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踩下副駕駛的剎車,保溫杯裏的水反潑了自己一臉。
桑塔納因為慣又行了幾米,真正停下來的時候,車頭已經上了邁凱倫的車。
差點撞上這麽輛祖宗,張教練全都要倒流了,下上的水一滴一滴落下來,他還傻愣愣地舉著個空杯子。
這他媽今天很祥?差點真的把他送走。
對面駕駛位的人下車了,步子越來越近,五越來越清晰,深邃的眸底攢著難以言說的緒,沉默又洶湧。
一秒後,他站到駕駛位的旁邊,敲了敲車窗。
夏葵風輕雲淡地坐著,垂眸看方向盤,對他的作半點反應都不給。
最後還是張教練橫過半邊子,把車窗降下來,他了肩膀,“不好意思,學員不會開車,沒撞上吧?”
左聿桉視線一如既往地凝在夏葵上,半邊子俯下來,低緩的聲音帶著暗癮,“葵葵,消氣了嗎?”
夏葵能把脾氣發出來好的,證明對他還是在意的,他就怕心如止水,那才是真正的意難平的。
木質香了下來,別頭,和他對視,“沒有。”
張教練終于反應過來兩人的關系,默默地從另一側下車。
左聿桉手握的後頸,“車庫裏所有的車,給你隨便撞,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病。”
那一刻,夏葵的心很難形容,在眼眶忍不住泛濫的瞬間別過頭,不想看他。
他打開車門,躬解開安全帶的扣子,蹲在邊,練地去扯的手。
悉的金屬質不在了,他視線下移,纖細的無名指上空空,只剩他自己還帶著那枚戒指,眼慢慢起了緒。
那一刻心也空了。
拇指輕輕撥開耳側的頭發,左聿桉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你如果對我們的初遇不滿,就當我們倆今天才認識,我再重新追你一次,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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