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與你，淡如水

心給周太太開了黃芪建中湯。

“……上焦有了潰爛，這才吐的，都是淺層病痛，不心脈。”心說。

又說，“到底病的日子長了，藥方中要做些添加。”

還跟周太太說，“您的病要養，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斷的。平日除了飲食清淡、規律，還需要生氣。”

又說，“等您上焦潰爛好了，我給您開些安神的藥。不治病，單單讓您睡得好。

平日閑事都放下，一點心都不要。每日曬半個鐘的日頭，早晚庭院閑走百步。忌煙酒辛辣。”

讓周太太做個富貴閑人。

周太太愣了愣。

不笑，臉上都僵化了般，哪怕想表現和善也不能。

心只說病人要多休息，開了藥方就走了。

周君拿著開的藥方看：“生黃芪十錢、桂枝二錢、杭白芍藥四錢、生姜一錢、九香蟲一錢、大棗四枚、茯苓三錢。十劑，每日兩劑。”

久病醫，周君略會看藥方了，他覺得心的藥下得重。

別看說的雲淡風輕，用藥卻狠辣。

似說書先生口中“悶聲不響、一擊致命”的游俠。

字也清秀飄逸，有風骨，很是好看。

周君人去抓藥。

這件事，他們都瞞著周龍頭，依舊請醫。

來的大夫，個個都慌張，每個人都說周太太病太過于複雜，不好治、很難治。

周君和周太太聽了，便覺得這些大夫未必沒有醫，但沽名釣譽的心很重。

周龍頭脾氣更加暴躁。

周太太暗中喝心的藥，周君親自煎，他弟弟風。

喝了兩天的藥，嘔止住，周太太的臉都緩過來幾分，沒前幾日那麽死灰。

“這是喝了哪個大夫的藥？”周龍頭大喜，“快請他來複診。”

周君：“阿爸，先把藥喝完再說。”

周牧之打配合，使勁攪渾水，把趙令銅的四姨太和曹大頭腥的事，鬧得滿城皆知。

其實就是狗，可周牧之非要說跟上次丟失的那批貨有關，導致周龍頭不得不查。

他心煩氣躁，院的事顧不上，全部給周君。

而他太太的病，也的確是一日日穩定了。

藥喝完，太太能正常起臥、吃飯，周龍頭大喜。

周君和周太太這才說，是心開的藥。

“什麽？”

“是家的神醫，能起死回生的。”周太太道，“這次幸虧有，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周龍頭表僵了片刻。

他是萬萬不肯相信，那個妖一樣的人有醫。

可短短時日，他太太的確是眼可見有了活氣——之前太太臉上籠罩那一層灰白，像極了死人面，周龍頭真覺得快要不行。

他無法承。

夫妻多年，太太像他的一部分。

當他意識到這個“部分”要消失時，他是接不了的。

太太恢複了健康，生活照舊，周龍頭很開心。

可治病的大夫是心，他有點不悅。總之，緒非常複雜。

“怎麽治的？我都不知道來了。”周龍頭幹說。

周太太：“就是……那麽隨便一治。”

一只千斤鼎，旁邊幾個人擡不，累得要死要活的。心走過，一只手舉了起來，輕若無。

心的腦子裏，像是存了無數個醫案、見識過數不清的脈象，上有老郎中才有的嫻篤定。

周太太上次見，覺得是個漂亮年輕的郎，運氣好才得到了督軍府的重。

這次，周太太才懂，為什麽是救活了督軍夫人的弟弟。

有這個能耐！

除了家的神醫，旁人不行。

神醫的這份氣質，平時看不出來，藏在年輕的裏，甚至會讓人懷疑有沒有真本事。

一旦遇到了疑難雜癥，出手時的那份從容，方可窺見端倪。

這種反差，讓周太太對心刮目相看。

別說，周君也驚呆了。

周太太覺得，兒子提到心時，眼中從未有過那等強烈的震撼。

滿滿一桶水，平平靜靜的，毫不外溢、也不響。

兒子完了，泥足深陷。

從此後，其他人大概都不了周君的眼。

誰有這樣的氣度？

男人更慕強，尤其是這種豔外表加持的強大，簡直是藥，會上癮。

“……我沒想到。”周龍頭的話，打斷了周太太思緒。

周太太回神：“您若是不介意，我要請來複診了。”

周龍頭：“你的病要，請來吧。”

周君再次去請心。

心複診，說上焦潰爛已經得到了平複。

又說周太太的病，要養。

養病的細節，也一一說了，最主要是放松，不要心等。

周太太：“君早些娶親，有個兒媳婦持家，我就不會心了。”

周君在旁邊，了鼻子：“姻緣不是現抓的，再說吧。”

周太太又說周牧之：“那牧之先娶親。”

周牧之：“……”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為什麽他站著都能挨槍？

周太太雖然不笑，可語氣輕松，心看得出心很好。

這次複診，心沒有再開藥，而是讓周太太先自然養養。徹底養好了，再說。

周君送出去。

“神醫，我應該怎麽激你？”周君問。

不大小姐了，而是“神醫”。

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莫名曖昧。

心：“診金三十塊大洋，送我府上或者藥鋪就行。”

“這太輕待你了。”

“我只是大夫。”心說。

周君：“可你不坐診，我就不能拿你當普通大夫。”

心：“……”

推辭再三。

周君說請吃飯。

心想到，前世善待過自己的人中，他算一個。最後他要離開宜城時，也不忘，問要不要一起去。

總歸是對很好的。

上一個前世很好的人，已經毀掉了，不知道周君會怎樣。

心有點怕和他接，怕再次毀了心中的好。

姜家的老太太去世了，第一個善待的人死了；盛貞的立場變了，兩人從相遇就是敵對；只剩下周君了。

“不了，君爺。”心微微笑著，“君子之淡如水，你我不必這麽客氣。”

周君沒有再勉強。

他在考慮，如何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