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暑氣正盛，像烤爐一樣將空氣都烤得發燙。

路德國際學校的大門緩緩開啟，一群穿淺藍校服的貴族爺小姐們有序地走了出來，像一道優雅的洪流，井然有致。

此時是三點一刻，正值稚園部的放學時間。

一片金發碧眼的小洋人里，那個走在最前，最中央的亞洲小男孩格外惹眼。

黑長筒，深藍及膝短，披在肩頭，兩皮質小背帶，神冷淡，氣質里著一不經意的貴氣。

他眉目清俊，白皙，一頭茸茸的頭發，拉著書包帶子，走起路來一起一伏，天生帥氣的一張小臉上掛著桀驁的神，邊幾個男孩圍著他講話，儼然小團的核心人。

接孩子的阿姨保姆們也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竊竊私語。

“哪家的孩子？單眼皮都這麼俊。”

“長得真白，像洋娃娃似的。”

“我之前見過他媽媽來接的，也是個，不奇怪。”

……

圣祐一邊應付著邊同學，一邊在人群中搜尋媽媽的影，他知道，只要媽媽沒事，都會親自來接他，不像別的孩子家，總是保姆和司機。

目繞了一圈，看向路邊的車輛，還是沒有悉的影，微微嘆氣，眼中掠過一失落。

“原來不是夢啊……”

邊的同學搭著他肩膀，一邊走臺階一邊問，“老大你自言自語啥呢？夢什麼？”

“早上夢見我媽咪在我耳邊說，今天要出差，我還以為是夢，結果是真的……沒來接我。”

另一個男孩湊過來，笑得賊兮兮，“哈哈哈，你都這麼大了還要媽媽接哦。”

圣祐側頭睨他一眼，“笑個屁啊。”

那男孩立馬閉，慫得很快。

“Lucas，這邊。”

一道悉的聲音傳來，圣祐轉頭，看到是阿努叔叔。

他踮起腳去，只見馬路邊停著兩輛顯眼的黑勞斯萊斯，心里“哦豁”一聲。

完了完了，老子親爹來了。

果不其然，坤達叔叔也從第二輛車下來，正在一邊懶腰一邊扯皮帶，四打量，閑散得很。

圣祐悄悄嘆了口氣，平時媽媽不在，接他的一般是司機和翁嫂，今天出這陣仗，太從西邊出來了，莫名有心有靈犀的危險之氣。

“哇，老大，你家保鏢也太帥了吧！”

“我覺我還沒到他膝蓋高……”

“怕啥，我們還在長，說不定以后比他們還高！”

“可我爸就很矮。”

“那你完了。”

一群小男孩嘰嘰喳喳地說著，圣祐沒沒搭茬，抬手就算招呼，徑直走向最前面那輛車。

阿努自然接過他的書包，幫他拿著，一大一小默契地拳了。

坤達也朝他走來，跟小不點利落了個拳頭，幾個人作連貫得像種儀式。

“Lucas。”

坤達朝他眨了下眼，“你爸今天心可不太好，小心點。”

圣祐臉不變，撇了撇，過墨黑的車窗看進去，那張悉的嚴肅面孔正低頭看著手里的什麼東西，眉得低低的，臉沉，不知道誰又惹他了。

“爸爸。”

上了車，歪著子利落地系好安全帶，脆聲喊了一句。

“你今天怎麼來了？媽咪呢？去哪了？”

昂威一只手撐著下，皺著眉沒抬頭，神專注，手指繼續翻著文件。

“陳圣祐，出息了。”

語氣略帶嚴肅，車廂里氣忽然有點低。

圣祐下意識往男人反方向挪了挪位置。

每當媽媽不在的時候，他就覺得，如果自己單獨面對這個男人，隨時會小命不保。

學校里的冷酷自信在車里被瞬間瓦解，小孩一臉乖順，漉漉的眼睛著他爹，帶著試探小聲問。

“怎麼了？爸爸。”

尾聲還刻意揚了揚，試圖討點乖。

昂威翻到最后一頁，啪地合上文件才抬起眼，看向那小子，眼皮懶懶的，帶著幾分審視。

“在學校收小弟當老大？還敢私下收買阿努叔叔，帶你同學去參觀我的武庫。你才幾歲，心思就這麼多，懂得收買人心了？”

圣祐著他爹的表，就像一頭即將發的野牛，差點沒從鼻孔里噴出兩道白氣。

暴風雨前的寧靜，小家伙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心里默念媽媽的教誨，說不過的時候就撒，雖然爸爸高冷不好惹，但好歹講點道理。

“爸爸，我還只是個小孩子嘛，也會有點攀比心理啊，而且我那些手下都是自愿跟著我的，我又沒強迫他們。至于武庫，我們只是遠遠看了一眼，本沒進去，阿努叔叔也攔不住我呀，我畢竟是小爺，他哪敢違抗我的命令，你不能怪他啦，我有分寸的，你放心。”

小眉一聳一聳的，講起話來又一套一套的，不知道誰生的這欠揍的德。

昂威哼了口氣。

此時，阿努剛好坐進副駕駛，圣祐回頭跟他對上眼，小家伙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說，“你看我多講義氣。”

阿努努力著角，表面繃得的，一副面無表的樣子，開車時耳卻微微發紅。

眾所周知，昂威對兒子管教極嚴，但這個小爺偏偏生得俊得過分，除了那張利索的，幾乎就是他爸的小版，一眾手下看戲看得不亦樂乎，誰也不勸，仿佛在追一部真人家庭劇。

“下次再敢去，我打斷你的。”

語氣沒什麼起伏，這證明他沒生什麼大氣，只是隨口一說，小小圣祐會看眼。

昂威淡淡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窗外，懶得再搭理。

圣祐小胳膊勾上他的手臂，撒地晃了兩下，細聲細氣地問。

“你還沒說我媽咪呢，去哪兒了？”

“坐好。”

男人低聲喝斥，聲音一出，小孩立馬坐直不敢了。

昂威靠著車窗閉上眼，不愿多說。

圣祐撇撇，心想一定是和媽媽吵架了，又把氣撒我上，大人怎麼能隨便對小孩發火呢？哼。

媽咪，我好想你啊，這個男人可太難搞了。

仿佛心有靈犀，手腕上的電話手表忽然震起來，圣祐一驚，猛地坐直，眼睛一亮。

“是媽咪！”

昂威微眉頭，沒睜眼。

圣祐飛快接通，手忙腳地近手表，那頭立刻傳來悉溫的嗓音。

“寶貝，放學了嗎？”

昂威原本倚靠著的子微微了，一只手按著眉心，臉依舊不悅，卻悄悄睜開了眼，著窗外，耳朵聽得異常認真。

黛羚此刻正在香港，作為泰國劍道協會評審，邀請參加國際錦標賽。

昨天他小氣病犯了，不愿離開，兩人鬧了點小別扭，整晚誰也沒理誰，背對背躺著，一夜無言。

今早一聲不吭拖著行李就出門了，連招呼都沒打，他原想著會主打來電話，結果等了一整天，手機毫無靜。

“我放學了，爸爸來接我了，我們現在在車上。”

電話那頭，黛羚低低“哦”了一聲，聽不出緒。

圣祐繼續撒，“媽咪，我好想你，你出差多久呀？我馬上放暑假了，我想和你出去玩，你給我留點時間，好不好？不會影響你工作的。”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后，那悉的溫又包容的聲音回來了。

“好啊，媽媽明天上午就回來，下午去接你，我也很想你，寶貝，你想去哪兒？”

“我想去杉磯，找利馬阿姨玩，或者去找花阿姨，都行。”

黛羚忍不住輕笑，聲音得像云朵，“好的呀，媽媽答應你，等你放假，我們就一起去，都去。”

“嗯！”

圣祐甜甜地應了一聲，眉眼一下子就舒展開了，整個人都明亮了。

車廂里，某人的臉，悄悄緩和了一些。

圣祐察覺到這沉得能滴水的氣氛，小腦袋瓜轉得飛快，悄悄瞄了眼邊的男人，忽然冒出一句。

“媽咪，爸爸說他想你，就是不好意思說，你要跟他說句話嗎？”

昂威猛地轉頭瞪他一眼，五指暗暗收，差點沒把這小子薅起來揍一頓。

電話那頭黛羚輕笑了聲，語氣依舊溫和，“好啊，把電話給爸爸。”

圣祐見狀立刻獻寶似的解下手表，乖乖遞過去。

昂威猶豫一秒，還是接了，扯了扯領口，清了清嗓子，強撐出一副自然的樣子。

“那個……你明天上午幾點回來？我讓阿努去接你。”

“十點吧。”

黛羚聲音溫溫，“不用麻煩，如果你忙，司機來就行了。”

昂威沉默，沒接話。

圣祐用小手肘悄悄了他，差點沒被男人的手勁兒懟飛。

車沉了幾秒，最終還是黛羚先開口。

“我這邊比賽快開始了，先這樣吧，寶貝，拜拜，明天見。”

圣祐立刻湊上去，“媽咪，等你回家哦！拜拜~”

下一秒，昂威面無表地按掉掛斷鍵，利落地把手表扔回給兒子手里，也沒說一句多余的。

看不出他是開心了還是更不開心了。

“你皮。”

低低的一句，像從嚨里磨出來的。

圣祐小小聲嘀咕，“你明明想，還不承認。”

昂威，“你說什麼？”

“我說……你真帥，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