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窗簾隙,投下一道道淡金的影。
屋子里又變得安靜。
床上的人半倚著床頭,眼睛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白紗布,上的白荷葉睡輕合消瘦的軀,偶爾輕咳一聲,仿佛尚未完全適應重獲的呼吸。
黛羚醒來的那一刻,意識還未完全回籠,腦海中空白一片,連聽覺、嗅覺、覺都仿佛遲滯。
整整二十分鐘,都像游離在現實之外,直到一點點回歸,才恍惚地意識到自己仍然活著。
黑暗中,覺到了微弱的亮,也依稀辨認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旁。
男人的影沉穩而冷峻,靠近的一剎那,嗅到了悉的氣息。
指尖微微蜷,下意識揪住了被角,警覺地收手指。
“……這是哪里?”
抬手,緩緩上眼睛上的紗布。
眉心輕蹙,低聲喃喃。
“怎麼……這麼黑?”
歐紹文看蒼白的微微闔的瞬間,角也跟著了,心里是幸好,也是終于。
他的眼眶有些凹陷,是熬了幾天夜的后果,嘗試著去握的手,聲音盡量低平和,不想嚇到。
“這里是香港,你回家了。”
他輕聲道,“醫生說你的眼睛了刺激,需要恢復一段時間,不用怕,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治療方案,很快就能好。”
男人暗啞疲憊的嗓音太過悉,令的意識徹底回歸現實。
在他即將的前一刻,黛羚的手指下意識了回去。
看不見,只是潛意識的本能。
沉默片刻,低聲道。
“為什麼要救我?”
歐紹文沒有退,再次手握住,這一次,他握得更,似是用盡了所有的耐心與執拗,不容再度離。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麼怕活著?告訴我?”
他語重心長,直勾勾盯著的臉,仿佛過紗布能看到那雙清澈的眼睛。
宛如他第一次見那樣,倔強又疏離,卻莫名地令人難以移開視線,讓他掛念至今。
“小黛。”
他低嘆一聲,嗓音里著難言的緒。
“從今往后忘記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等你康復之后,我會把你帶到花榮邊。”
“好好活下去,好嗎?”
房間陷短暫的沉默,只有窗外微風拂過樹梢的輕響。
黛羚的眼睫微微,紗布后的雙眼空茫地著他的方向,只能模糊地捕捉到他的影。
“歐文祖……”
的聲音帶著一啞意,“你為什麼魂不散?為什麼要救一個本不想活的人?”
黛羚的語氣突然激烈,仿佛抑的緒在一瞬間決堤。
“我真是煩你了!”
怪他擅作主張,也怪他的無所不能。
猛地掀開被子,手背上的針被生生扯出,珠瞬間滲了出來,卻毫不在意,腳踩上冰冷的地面,踉蹌著往外走。
可虛弱得連站穩都是奢,僅僅走出兩步,便驟然一晃,跌倒后的男人懷中。
“放開我!”
力掙扎,拳頭一下一下砸在他上,卻被他穩穩抱住,毫不為所。
“打,打到你不想死為止,打到你清醒為止。”
“那麼多人拼了命想讓你活下來,你卻偏偏要去死。”
“你還欠我幾百萬的保釋金。”
他的語氣平靜得理所當然,“就這麼一走了之,想賴賬?”
“還了錢再死!”
這句話一出,黛羚的作驟然一滯,微微僵住,沒有再。
歐紹文看著終于安靜下來,才小心翼翼地將重新放回床上,替掖好薄被。
他拿起一旁的紗布,作溫卻不容拒絕地包扎好滲的傷口,極有耐心地一圈一圈纏繞。
他怎麼不知道,就是不想連累任何人,包括他。
黛羚不鬧了,像沒了靈魂,任他擺弄,“我奉勸你不要跟我沾邊,我不會激你,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的話帶著尖刺,刻意的疏遠。
“你霸道無理,總是自以為是控一切,我沒見過比你更厚無恥的男人!”
全世界,好像就是防不住歐紹文,他永遠像一條泥鰍一樣,無所不在,讓無遁形。
弄完一切,歐紹文將的手放回被子上,站起來,就那樣垂眸瞧著。
“現在你不是見到了,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別想找死!”
他的聲音緩了下來,帶著某種近乎哄勸的耐心。
“我不在乎你討厭我,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其他的我會替你解決,你這段時間什麼也不要想,就在這里休養。”
“這里不是泰國,沒有人能夠你,我向你保證。”
“你恢復后,想留,想走,都是你的自由。”
——
自醒來后,歐紹文幾乎都長時間待在這棟山頂別墅里,即使偶爾離開,也會安排人看住。
他當然知道,沒有放棄尋死的想法。
于是,從那天起,別墅所有家的尖角都被包上,防止撞傷,所有可能為利的品也全部收起。
每天下午,家庭醫生會帶著專業團隊來幫做復健,明時,小安扶著在花園散步,讓慢慢適應亮。
歐紹文有意減在面前出現的次數,大多數時候,他只是站在二樓的窗邊,端著酒杯,靜靜著花園里那個纖瘦的影。
而的腦海里,卻仍然揮之不去那個夜晚的一切。
那些腥、痛苦、窒息般的絕,每當回想,的頭便疼得裂,心臟像被攥了一般,不過氣。
小安是個溫暖的人,會努力找些輕松的話題,給講笑話,可黛羚始終笑不出來。
那天,小安扶著,讓嘗試獨立行走。
“黛小姐,不怕,向前走,我保護你。”
小安撇頭看著庭院廊下緩緩出現的那個影,在他的示意之下輕輕放開了黛羚的手臂。
黛羚獨自站在原地,茫然片刻,最終還是艱難地邁出步伐。
眼前的漆黑里浮現出了一個廓,以為是小安,捕捉著他的影向前,這一刻,沒人可以依靠。
歐紹文一直注視著,在每一步落下之前,悄無聲息地踩在即將踏上的石磚上,確認安全。
他的目沉邃而專注,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
一步步走近,他便一步步后退,耐心引導著。
轉拐彎時,他察覺到墻壁上的障礙,手撥開,以免上。
走得有些急,差點撞到他。
他低頭看著,帶著笑意的眼角彎了彎。
周圍站著的醫生護士和小安,看見這一幕都都相視一笑。
黛羚終于認出了他的氣息,故作不知,死死踩上他的腳,面無表,聲音也冷淡。
“抱歉,小安。”
歐紹文微微挑眉,忍著疼,沒出聲,心里反而莫名生出幾分高興。
這一刻,仿佛才有了一生氣,他本來就喜歡有脾氣。
然而,這樣短暫的平靜并沒有持續太久。
那天,他正在集團開會,突然接到蘇倫的電話。
歐紹文二話不說,丟下所有高管,帶著刀手直奔山頂別墅,趙春城瞧了一眼腳步匆匆的歐紹文,眼神晦暗,笑得饒有深意,抬手道。
“繼續。”
抵達別墅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沖上二樓,連皮鞋都顧不上。
房門推開的瞬間,他看到了碎了一地的。
的脖頸鮮淋漓,刺目的紅染了的襟,整個人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他面驟沉,不顧一切下上的外套包裹,抱起轉往樓下沖。
小安紅著眼,攥著那把還沾著的剪刀,哽咽道。
“對不起,先生……我沒想到,黛小姐會到廚房……”
歐紹文毫不理會后的人,他低頭看著,跡蜿蜒著流淌,他的懷里一片溫熱,而的頭耷拉著,手也是,整個人失去了所有生機。
刀手拉開車門,歐紹文抱著坐了進去,直奔搶救中心。
那晚,他待了一整晚,急救才解除。
黛羚輕生之前,在臥室的桌上給他留了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號碼,還有幾行歪歪扭扭,幾乎無法辨認的字跡。
「泰國銀行卡號,xxxxxxxxx,里面有400萬泰銖,還給你。」
是真的做好了徹底離開的準備,連欠他的債,都不愿再留。
(大家不要討厭歐紹文啊,他的戲份本來就不多,這時候黛羚需要一份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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