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王上,約再向東北方向三十裏,便可到小亓城了。”烏烈手上拿著一張帶麻麻圈點的地圖,此刻,大家的位置正在大漠中心。
前日清點的食和資正在以計劃的速度消耗著,蘇勒治軍嚴明,常年征戰經歷讓他心中自有一桿秤,能輕而易舉地知道百餘人一天需吃多斤糧,又背得多斤的水。
“還算充足。”蘇勒偏頭看一眼沈桑寧,有些幹,便將自己的水囊又遞了過去。
沈桑寧也不說什麽,端著水囊喝了兩口。
知道在大漠水資源太寶貴,不敢多喝。
兩口清水灌進嚨,從上到下滋潤了一番,這才覺得幹好了一些,沈桑寧竟開始慶幸如今已到初冬,若是天氣熱一些,白天的路途只會更加難熬。
剛準備將水囊還給蘇勒,卻見後者皺了皺眉,沒有接:“再喝兩口。”
沈桑寧聽話,又灌下兩口。
蘇勒這才放心。
沈桑寧個子小小的,又瘦,喝水吃糧都不會消耗多,軍中一個強力壯的男子都能頂兩個。倒不會對他們的資源消耗太大力。
三十裏路,路上空無一人,所見唯有黃沙漫漫,邊的同伴是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對沈桑寧來說,這唯一能說話的人,只有蘇勒。
“小亓城是什麽樣子的,也是被風沙掩埋的嗎?”
“那裏也會有人骨麽?”
蘇勒笑道:“桑寧,大漠裏到都是人骨。”
黃沙下是累累白骨,一將功萬骨枯,更何況河西這狹窄的如同走廊一般的通道,向來是兵家虎視眈眈的必爭之地。
只因把控了河西,便可東抵長河,西接大漠。
蘇勒深知,在行軍過程中經常說話并不是什麽明智的舉,一方面可能會因為談而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也會讓裏的水分更快流失。
但蘇勒聽著沈桑寧說話,自己也應著,并未到不耐煩,也沒有出言制止。
連烏烈都意識到了不妥,他不好打斷,只能給王上遞了好幾個眼,只不過都被王上無視了。
蘇勒聽沈桑寧說了一會兒話,忽道:“桑寧,你是不是在害怕?”
沈桑寧微怔。
片刻後,不再強撐,點了點頭:“抱歉。”
確實有些害怕和不安。
其實這心從那晚看見將士們在邊撒上硫磺來防蛇時就如影隨形,一直到今日。
腳下每一寸土地都是先前從未到訪過的,當時和親隊伍從大孟過來,走的是商道,寬敞安全,又有大孟親兵護衛,未覺著多麽害怕。
但此刻他們在行軍。絕對不可能走顯眼的大路,而小路上,看到了好幾次人骨,還看見一條紅黑斑斕的蛇在沙地上蜿蜒。
道歉,是因為盡管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仍然在害怕。
不僅擔心會到危險,還擔心會拖累他們。
“桑寧。”蘇勒的金眸盯著他,征戰沙場、刀槍劍戟中滾過無數次的人,此刻帶給一些溫和安定的力量,“不要為害怕而道歉。”
“出征,沒有不害怕的。”蘇勒寬道,“連已經上過疆場的將士們都會害怕,何況是你。”
“你知道為何他們都飲酒?”
“酒意上來,便覺不到怕了。”
沈桑寧點了點頭,悶悶開口:“我知道了。”
“我抱你過來?”
蘇勒敏銳地察覺到并未因為簡單的幾句安便好起來,又提議。
沈桑寧擡頭,定定地看了他幾秒。
烏烈也沒有反對。
大孟軍大漠作戰的經驗不足,很容易被反攻,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他們不會選擇走這樣的路。
沈桑寧默認了。
蘇勒騎著追風不著痕跡地靠過來一點,雙臂挽住的腰,使了勁,便把從馬上抱離。
天氣漸冷,穿得厚,即便如此,手掌下的腰肢也顯得細弱了很多,蘇勒有些不滿:“在西涼沒有好好吃飯麽?”
沈桑寧據實相告:“擔心你們,吃不好飯。”
蘇勒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安置在自己前面。
沈桑寧倒有些恍惚,上次兩人共乘一馬,似乎還是好幾個月前,那時候自己還沒有學會騎馬。
為了教,他們共乘過幾次,隨後稍微會了一點兒,蘇勒便讓沈桑寧自己騎,說什麽也不願和一同了。
沈桑寧想到這還有些委屈,今日正好是個機會,便只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當時你教我騎馬,為何不願意與我共乘?”
竟是到如今還不明白。
蘇勒看了一會兒。
沒有告訴真話,只道:“這樣你會學得快一些。”
是這樣嗎?
沈桑寧抿了抿:“若我們共乘,我能更清楚地看見你的作......”
會學得更快吧。
蘇勒正:“那你只會更依賴我,什麽時候能自己學會。”
沈桑寧一聽,這話倒也無從指摘,便打算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調整了下坐姿,將腰直了起來。
蘇勒之前便想過,坐直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韻致,腰線是往前凹的,再往下又是往後翹,一團,此刻便著自己。
沈桑寧還準備好好看路,結果就聽到後“嘶”的一聲。
蘇勒輕輕了一聲。
“嗯?”沈桑寧不解地回頭看。
便見蘇勒的金眸裏帶著複雜的神,若沒有看錯,裏頭那抹,在當日被下了香藥,迷迷糊糊的時候也看到過。
當日那無邊,如同漩渦將卷了進去掙紮不得,他便同一起墜落,而今日他眸中的因周圍有人而不甚明顯,但卻仿佛能將沈桑寧再拉回那個瘋狂的夜晚。
沈桑寧頓時明白了。
便聽到他在後頭咬牙切齒地問:“現在知道為什麽我不願與你共乘了麽。”
沈桑寧臉通紅,點了點頭,趕回過,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往前挪了挪,試圖離開後那熱騰騰的。
卻又被一把攬了回去,這下好了,徑直撞了上去,料相,皺著堆疊在一起,再無隙,蘇勒在耳邊道:“鬧什麽,別。”
沈桑寧哭無淚,的明明是他......
不過這樣鬧了一場,後的軍士倒沒覺出異樣,沈桑寧心頭的不安卻真的消解了一大半。
烏烈倒是看見了,不過以這個人的子,看見了也只會當沒看見。
他是蘇勒的左膀右臂,自然看得出來,王上與王後先前不曾有過這等,王後嫁來這幾個月,兩人便逐漸從相敬如賓變得如膠似漆了。
到小亓城三十裏的路程,騎馬行了一個時辰便到達,小亓城這裏也有一些分散的駐紮西涼軍,早已收到了王上會來此的信,已早早地恭候了。
不過,軍士們無人料到,此行王後竟然也會來。
一看便是沒有吃過苦的,與平日見過的西涼子大相徑庭,軍士們行了禮,不敢再多看,為首的一個趕忙上前和蘇勒彙報小亓城的況。
沈桑寧給逐雲喂了一些水,馬兒飲得歡快,烏烈抱著一些草料走過去,看的作,不免叮囑道:“王後,不要喂太多。”
冬日已是西涼大漠的旱季,若是前面用水太多,路上有沒有補充水源的地方,怕會走不到河西。
“好。”沈桑寧心中沒有數,烏烈這樣說了,也就把水碗放了下來。
逐雲還沒喝飽,焦急地哼唧了兩聲,沈桑寧只得了它,又低聲哄了幾句。
和馬兒如此親昵,倒是烏烈之前沒有見到過的,他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再勸。
“王後!”忽聽得不遠傳來興的聲,沈桑寧辨出聲音,驚喜地過去,正是古麗。
“你也在此?”沈桑寧喜出外。
“王後,這話該我問您吧!”古麗眉皺著,看起來萬分擔憂,“您連騎馬的本事都才學了沒多久,怎麽跟過來?”
“王上,您怎麽同意讓王後跟過來的!”
蘇勒還沒說話,沈桑寧便急忙開口:“是我執意要烏烈將軍帶我過來的。”
“原是這樣。”古麗聽明白了,給烏烈遞過去一個“你完了”的神。
烏烈聳了聳肩。
原本有些低迷的氣氛,被古麗這麽一攪,竟也松泛活躍了許多。
是個熱心腸,也是個極樂觀的,生在西涼卻長在疆場,看不出有一點兒害怕。
“法依則呢?”沈桑寧問。
“他在河西。”古麗回複,“正面戰場。”
提到法依則,古麗便有些擔憂了,河西的戰事正是焦灼的時候。
苦笑了一聲,轉移了話題,指了指自己腰間的刀鞘:“王後,用上了。”
古麗的姿矯健,這柄嵌了明珠的刀鞘更襯得矯若游龍,十分合適。
“襯你。”沈桑寧誇道。
見古麗似乎沒有傷,還能開開心心地展示這把刀鞘,便放心了不。
“桑寧。”蘇勒聽完了臣屬的彙報,朝沈桑寧走過來,“我們會在小亓城停留兩日。”
“這些日子,我沒辦法每時每刻都照看你,你自己要小心,不要走遠,更不要離開,有事古麗陪著你。”
他看一眼古麗,後者神認真起來:“王上,您放心。”
蘇勒點了點頭,轉離開,古麗放下剛剛還在心口位置的右手,小聲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王上這麽啰嗦的樣子。”
沈桑寧失笑:“是嗎?”
古麗挑了挑眉:“你沒察覺嗎?他剛剛托我照顧你,很像在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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