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我在你房間睡的。”……
這是應行第一次和王樂提到自己的父親。
王樂也終于明白趙晴雪當初說的“突然去世”到底是什麽原因。
不知道怎麽安應行, 或許也是個需要被安的。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站了一會兒,應行率先擡腳走到王樂的邊,用手背輕輕撞了一下的小臂:“走吧。”
王樂像被他推著往前。
孫姨家門口, 應行看著進去,王樂暈暈乎乎上了樓, 走到窗邊看應行還在樓下。
他仰著臉, 在窗子裏看見王樂,擡了下手, 再重新進兜裏, 轉離開了。
不對。
王樂皺著眉。
轉, 著急忙慌地往下跑。
“應行!”
大門推開, 的擺在空中輕。
王樂大步追上應行, 微微著停在他的邊。
“你說的不對。”
應行轉過, 有些驚訝:“什麽?”
王樂把氣勻了, 這才開口:“兩年前,你才十五歲, 已經做得很好了。”
應行微怔。
“不要那樣怪自己。”
這話仿若千斤, 像一座山似的落在應行的心裏。
他微張著,像是要說什麽, 可瓣了,又閉上。
“至于其他的, 也不對。”王樂低頭盯著自己扣在袖外的手指,一邊思考一邊說著, “那是你爸爸,為了爸爸想要很多的錢,哪怕不要骨氣不要尊嚴,都是應該的, 這不是什麽劣,這是本能。”
應行結輕輕滾,片刻後嘆出一聲輕笑:“你這是在替我辯解嗎?”
“沒有,”王樂擡起頭,盯著應行的眼睛,認真道,“因為我也是。”
應行愣愣。
“如果誰能讓我媽媽回來,我也不要骨氣不要尊嚴,如果有錢的不是我爸爸,我也會求他給我很多的錢,了也會不樂意。”
“所以,這些都是正常的。”王樂輕聲道,“如果一個人把那些外之淩駕于自己親人的命之上,那他就不可以稱之為人了。”
王樂只會跟認為親近的人提起自己的媽媽,像王建國、沈和菀。
後來也和趙芮提到過,很喜歡趙芮,也真的把趙芮當很親很親的人。
不過王樂沒和男生提過,蔣峪和顧長松都沒有。
因為一想到自己媽媽就會很難過,難過時控制不住眼淚,在異面前哭的話會很尷尬——比如現在。
王樂擡手了下臉:“我媽媽在我六歲那年生病去世的,——”
話音戛然而止。
應行的食指指背在眼下輕輕蹭了一下。
王樂垂著視線,睫重重一。
男生的皮糙,尤其是手指。
像是裹了砂紙一般,又像是湍流河水下崎嶇的河床,輕輕撞在的臉上,那一瞬間和緒一起被放大了無數倍。
再開口,濃重的鼻音把聲調都變得奇怪。
王樂噎道:“我很想。”
十一月的夜風很涼,王樂臉上掛著淚,沒站一會兒就覺快要結冰。
偏偏應行完全沒有意識到,是像個木頭樁子似的陪著王樂站了很久。
聽哭完,給遞紙。
最後王樂擤了下鼻涕,說覺得自己要冒了。
應行這才恍如夢醒,趕送回去。
隔天早上起來,王樂扁桃發炎,說話仿佛扯大鋸一般,從左耳朵鋸到右耳朵,整個人快要不行了。
應行去買了藥,每節課間都去給王樂倒熱水,王樂噸噸噸就給自己灌下去,一天下來也沒什麽用。
晚自習時,王樂終于發了燒。
渾沒勁,趴趴地伏在桌上,像一塊被烤化了的小熊糖。
李榮心和另一個生一起把王樂架出去輸,應行在旁邊沒看一會兒,梁長和孫姨都過來了。
孫姨想帶王樂回家,但王樂燒得迷迷糊糊,一頭紮進梁長的懷裏不願意松開。
于是兩家商量了一下,梁長今晚想去王樂的房間照顧。
孫姨連連擺手,說王樂有點小潔癖,的床不能給別人睡。
那就沒辦法了。
梁長拍拍王樂,說送回家。
可王樂摟著的腰,輕輕地喊“媽媽”。
眼淚了梁長的裳,梁長的手覆著王樂滾燙的額頭,心疼得不行,也就順著“哎”了一聲。
王樂像只刨窩的小兔,又往懷裏拱了拱。
“我帶回去吧,”梁長王樂的長發,“家裏的男孩,我讓他去同學家。”
應行當晚就這麽被趕出來了。
他去朋友家裏睡了一夜,心裏惦記著王樂,沒好意思問梁長,就給應穗發信息。
應穗有個小天才電話手表,梁長怕一人在家遇到意外,平時都放在家裏。
小丫頭晚上忙壞了,一會兒看看王樂,一會兒又要給哥哥打電話。
王樂哭了吐了還是睡覺了,都要事無巨細地彙報。
應行幾乎一夜都沒睡,隔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往家跑。
屋裏沒亮燈,他站在門口掏鑰匙,下一秒門從裏面打開了。
是王樂給他開的門。
分明是應行的家,他反倒站在外面。
不過前幾個月才到桐紹的王樂,現在已經練的打開應行家的大門了。
兩人在玄關打了個照面,王樂覺得有點好笑,也就笑了。
的頭發的,臉也不怎麽好,上沒什麽,大概是折騰了一夜,看起來格外疲憊。
他們沒開燈,屋裏不怎麽亮,但有月,依稀能看清東西。
“燒退了嗎?”應行一進門就問。
“還有一點點,”王樂聲音還是很啞,“你小聲一點,阿姨為了照顧我熬了一晚上,現在才睡。”
應行想說自己也是。
“穗穗呢?”他又問。
王樂看了眼臥室:“和阿姨一起睡覺呢。”
“你呢?”應行問,“你怎麽不一起去睡一會兒?”
“我不跟們一起睡,”王樂輕聲道,“萬一傳染給們了怎麽辦?”
應行手裏拎著早飯,進屋擱在餐桌上:“反正都睡了一夜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沒,”王樂也走過去坐下,“我在你房間睡的。”
應行手上一頓,詫異地擡了眼。
王樂手肘撐在桌邊,笑瞇瞇地捧著臉看他:“怎麽?你的房間有什麽嗎?”
應行把豆漿拿出來,好吸管放在王樂面前:“你都睡一晚上了,有什麽你不知道?”
“我睡的是我自己的被子,”王樂哼哼兩聲,“孫姨姨給我抱來的,阿姨給我鋪上的。”
應行的視線不控地朝自己的臥室掃過去,關著門,什麽也看不到。
“能看看嗎?”他問。
“你是變態嗎?你看我被子幹什麽?”王樂不滿道,“等會孫姨姨會來給我收被子。”
“倒不是想看你的被子,”應行起一個包子扔進裏,“就覺得我房間裏有床孩的被子,好奇的。”
應行的房間沒什麽好看的,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其他的就是一些雜。
王樂昨晚上燒得迷迷糊糊,本沒心思管自己躺在哪兒,就想著不能和梁長一起睡,但又不想離得太遠,一來二去,就給安排到應行房間了。
其實這也是王樂隔天醒了之後才發現的,所以第一時間就趕出來了。
本來一個人在客廳也不知道幹什麽,好在沒坐一會兒應行就來了。
王樂喝了點豆漿,覺稍微暖起來一點,但穿得薄,還是有點冷。
應行把自己的外套拿給,王樂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來披在了上。
“其實沙發上有毯子的。”王樂從餐桌挪到沙發上坐下,“聽穗穗說這是阿姨自己勾的,漂亮的,我也想學著勾一個,給——”
後面的話王樂沒說出來。
記得梁長心髒不好,卻忘了王建國冬也會膝蓋疼。
滿埋怨應行,可自己不也一樣?
不僅想媽媽了,也想爸爸了。
應行拎了小籠包過來,問王樂要不要吃一點。
王樂踢了棉拖鞋,把腳進毯子裏,把自己疊一團,用毯子蓋住。
“不吃,嗓子疼。”
應行又起給倒水。
手指在幾個瓷杯中停頓片刻,還是拿了應穗的那只。
王樂慢吞吞地穿上應行的外套,袖太長了,單手卷了幾下都沒卷上去。
應行端著水杯過來,“噠”一聲輕輕放在茶幾上,順手接過王樂手裏的袖,坐在的邊,兩下就給卷上了手腕。
王樂擡手抖了抖:“太短了。”
姑娘家的手腕細,皮白,腕骨兩邊微微凸出來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夜的高燒,在此刻有些發紅。
應行垂著眸,又把袖口再松下來一點:“這樣行嗎?”
王樂“嗯”了一聲,把手掌一攤:“水。”
應行又把茶幾上的水杯端過來放在的手裏。
王樂低頭抿了一口,不冷不熱正正好。
“我還以為你要讓我喂你呢。”應行說。
王樂瞪他一眼:“都不知道拿吸管給我,一看就知道一點都不會照顧人。”
“還挑三揀四?”應行假裝不滿,“你怕傳染給我媽我妹,怎麽不怕傳染給我?”
“那你別在我這,”王樂用腳蹬應行的大外側,“你走。”
應行紋不,拿了個抱枕在自己的腹部:“不走了,我好困。”
王樂不解:“剛起就喊困?你沒睡覺嗎?”
應行仰頭往沙發上一靠,閉上眼睛:“沒啊。”
“阿姨不是說你去你朋友家了嗎?”王樂把腳收回來,整個人往應行邊湊了湊,“你不睡覺幹什麽呢?和朋友打了一晚上游戲?”
應行一時無話:“你可真沒良心。”
王樂不明所以:“又關我什麽事?”
“……”
晨熹微,天空逐漸泛起魚肚白。
梁長醒時還差半個小時到六點,了正在睡的應穗,準備起床做飯。
然而臥室的門一打開,先看到的是餐桌上放著的吃了一半的早飯。
微微的驚訝,視線掃過客廳,晦暗狹窄的空間裏,沙發上著兩個人。
應行雙岔開,腰腹上著一個抱枕,睡得四仰八叉。
而他的邊,王樂裹著毯子,把自己一團,微微傾斜了,腦袋靠在應行的手臂上,也睡著了。
第一縷從窗簾的隙中照進來,薄薄的一道金,能看見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最終落在他們的發上。
很安靜,只有錯著的呼吸和早已平靜下來的心跳。
梁長靜靜地看了會兒這兩個疲力盡的孩子,片刻後回到自己的臥室,重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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