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榮半生，向來是自尊心極強，高傲又自負。如今變這個樣子，他恐怕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更要難過。

在此之前，我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的后果，也在網上搜索過手可能導致的后癥。

事實上，我有預父親會變這樣，只是心里不想承認罷了！在我眼里，父親依然是那個高大偉岸，意氣風發，可以在大學課堂上暢談的父親。

“誰說你沒用了，醫生說了，這可以修復的，后期我們慢慢做康復訓練，會好起來的。”

母親略帶哭腔的言語中，又著些許嗔怪的語氣。低著頭，默默的將手上的小勺子放到了床頭柜上。

母親在極力掩飾心的無助和驚慌，而我分明看到的眼淚落了下來。

一向會說的趙雁川，此刻也只是沉默著用拖把將地面的粘、稠的湯水清理干凈，始終都沒有開口。

幾分鐘后，我們終于把病房打掃干凈，還找護士重新要了一床被子。

母親心知再想喂父親吃東西，他心里也是不愿且極其抗拒的，便轉頭看向我和趙雁川，沙啞著聲音說道，“你們倆把剩下的包子和沒有喝完的粥都吃了吧！”

我上應著，同時從保溫盒里拿起一個包子，掰了兩半，而后一半給了趙雁川，一半給了母親。

趙雁川接過后，張開一口吞了下去。

倒是母親，遲疑著不愿手，兩眼著父親，愣了好幾秒后，才拿過那半邊包子，又到父親的跟前，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看，是韭菜蛋餡兒的，你以前啊，最喜歡吃我包的包子了，你說不管是什麼餡兒的，只要是我包的包子，你哪怕吃一輩子都不會覺得膩。不就是生了病嘛！醫生都說了，只要好好的遵照醫囑，做康復訓練，一定能夠好起來的。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總該要相信醫生的話呀，你不是最相信科學了嗎？等你好了之后，我再給你包包子吃。”

母親一邊哽咽，一邊如涓涓細流一般，細聲說著話。

我卻是不知道，印象中沉默寡言的母親，勸起人來竟也這麼能說。我也不知道，母親原來是可以下廚房可以做一手好吃的。

說到底，那些有關父母的過往，我也只能這樣從他們之間的三言兩語中，窺探一二。

我下意識的看向趙雁川，卻見趙雁川的臉上，也出了一副難以言喻的糾結與憂傷表。

其實我們都知道，醫生說的輕巧，只要好好做康復訓練，父親是可以恢復自主行能力的。可是，這其中需要承的生理和心理的力，又怎是如此輕巧的就能過去的呢！

別說是父親了，換了我，我怕是……都寧愿自己死了算了。

“就是就是，爸，還有我媽守著你，還有我和妹妹，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麼都強。”

趙雁川故作輕松的，以一句話對母親的一番話做了總結。

我看到趙雁川咧開角，嬉皮笑臉的模樣。而后，我也跟著笑，應承著趙雁川的話語說道，“是啊，爸，你就放寬心，醫生說了，你要想恢復的快一些，保持好心很重要。”

我說著，再次轉頭看向父親，卻見父親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晶瑩的淚來。

既心酸，又難過。

我給自己拿了一個包子，走出了病房，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包子。

等我艱難的把一整個包子吃完，一抬頭，就看到站在我跟前，穿白紗的許輕煙。

許輕煙正雙手抱，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想是前一晚上沒有睡好，眼睛四周圍了一圈濃重的黑眼圈。

看著的樣子，我竟覺得，這世上真的有那麼一種人，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可以始終以一種極其傲慢的姿態俯瞰別人。

我砸吧砸吧，這樣的行為在許輕煙這樣的千金小姐面前，肯定會顯得鄙不堪。頓時皺起了眉頭，放下雙手，指著我道，“趙海棠，你是瞎了還是聾了？我一晚上給你發那麼多消息，你都沒看見？”

我仰著頭，無奈的道，“所以你是因為這個事來的？”

“當然不是，我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我們之間是簽了協議的。”許輕煙仍是穎指氣使的樣子，一言一行都充滿著咄咄人的態勢。

“我記得啊！但是，許小姐，難道你以后每天都要守著我，每天提醒一遍嗎？你累不累啊！”

“我……你管我累不累，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你離開梧城，走的越遠越好，你不是要讀書嗎？我供你出國，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給你錢。”

許輕煙的一番話，驚得我目瞪口呆，一時間，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只能又戰戰兢兢的向確認，“你剛剛說什麼？”

許輕煙還以為我是故意的，氣呼呼的，卻又耐著子把剛剛的話重復了一遍，“你想去哪里讀書，我可以給你錢，越遠越好。”

看著許輕煙那較真又嚴肅的模樣，我真是覺得，又天真又可又好笑。

活了那麼多年，也沒見過哪部電視劇里或者哪一部小說里，會有富家千金給敵錢，供出國念書的。

竟沒想到，如此魔幻的場景，竟然發生在自己的上。

我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作何反應，那漫長的幾秒鐘時間里，我都只是意味不明的盯著許輕煙。

直盯的耐心全無，便拔高了音量沖我吼，“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愿不愿意。還是說，你要多錢，你直接給開個價，不論多，我都可以給你。”

我越是不聲，許輕煙就越是著急的沒頭沒腦。

我索站起來，與之平等對視，“許輕煙，如果說是因為我，搞砸了你的訂婚典禮，我很抱歉。但是除此之外，我沒有欠你什麼，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答應你這些無理的要求，我甚至直到現在還把你放在我的好友列表里，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我本就沒有想過要跟你爭。”

許輕煙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支棱起來，用如此不卑不的言語，毫不畏懼的跟對話。怔了怔，好似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現在是看你爸爸好了，是不是？一點都不怕我了，是不是？趙海棠，我告訴你，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想，這人指定是腦子有點大病。

“你真是，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