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尾聲
小明山, 別墅。
周婷鈺、高啓明等人玩得盡興,也喝得盡興,七倒八歪地在沙發上、羊絨地毯上睡倒一片。
桌上的Screaming Eagle空了幾瓶,玻璃瓶倒在桌面上。
周循誡將顧允真抱回房後, 下來看到這一地狼藉, 面無表地摁開牆上的暖氣開關, 隨後上樓,回房。
第二天。
顧允真在如雲朵般的被褥中醒來。胡桃木制的床頭櫃上擺著金桔和荔枝幹, 金桔泛出金燦燦的澤。
這是周家的一個傳統, 大年初一除必穿紅外,還要吃金桔和荔枝幹, 取“吉利”的諧音。
洗漱下樓時, 周璟川、周婷鈺已經出現在餐廳裏了。客廳裏,菱形織紋的沙發墊一不茍地鋪在沙發上, 弄皺的羊絨地毯被一張新地毯所取代,全然沒有了昨夜放肆時糟糟的景象。
雖說現在是春節期間, 但有周循誡這位“長輩”在, 小輩們也不敢太放肆,玩晚了還是得起早,還得把弄的地方收拾好。
等他們吃早餐時, 周循誡從樓梯步下。
大年初一,他穿一套簇新的黑中山裝, 烏發用啫喱抹起, 出利落的鬢角,在清晨的之中, 俊得像民國走出來的貴公子,端方若芝蘭玉樹。
男人修長的指尖夾著紅包, 一一派發給小輩。
鏽金燙花的紅包被送到周璟川等人手中。
周璟川:“恭喜小叔叔發財,祝小叔叔早日家。”
周梵川:“祝小叔叔早日抱得人歸。”
“哇,好大的紅包!”周婷鈺笑得眉眼彎彎,掂了掂厚重如磚頭的紅包。“小叔叔,給我們發這麽大的紅包,會不會沒錢給小嬸嬸用了?”
“不會。”周循誡淡聲。“你小嬸嬸的紅包,比你們的大。”
周婷鈺聽了,和自己哥哥周璟川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想到:這沐浴在氣息中的老男人啊!
恰好紅包發到顧允真這兒,一只大紅包遞過來,眼睫了。“恭喜小叔叔,祝小叔叔...事業有。”
“只是事業有?”他反問。
顧允真:?
周婷鈺笑起來。“真真啊,你應該祝他早日娶得小嬸嬸歸。”
顧允真放下瓷勺,著他眼睛說:“嗯...祝小叔叔早日娶得小嬸嬸歸。”
“那就借顧小姐吉言。”周循誡扯了扯角。
...
飯後,周婷鈺等人得知一個消息,周老爺子那邊有多年不見的好友上門拜訪,們不方便在小明山繼續度假,等吃完中飯他們就要趕回北城了。
門外,司機小李已經備好了車,賓利慕尚EWB停在雕花大門外,猶如漂浮在寂靜雪白的曠野之中。
回城途中,周循誡坐在副駕駛座上,後面坐著四個小孩,周婷鈺和顧允真在最後一排,周梵川兄弟倆在中央。
車駛上柏油路,顧允真和周婷鈺互相埋在對方肩膊中,睡得香甜。
一個拐彎,顧允真被震醒,迷蒙地睜了睜眼睛。這時周梵川轉過來,“顧妹妹,我們加個微信,我把給你拍的照片發給你吧。”
表面是要傳送照片,私底下還是想管顧允真要微信。這一路上,他一直在猶豫這件事。
“嗯...”顧允真眼睛,將手機遞出來。
周梵川:“ 我的學校就在你們學校隔壁,周末可以一起出來轉轉。”
顧允真:“...噢。”
周循誡著後視鏡,後視鏡裏,倒映出自家侄子那抻長的脊背,恍若一只雄鳥在向雌鳥發起求的信號。
他蹙了蹙眉。
周梵川忍不住了背心,為什麽最近總覺得背心發涼?
回到四合院。
顧允真和周婷鈺率先跑過被雪墜得厚重臃腫的垂花門,穿紅旗袍的影消失在門後。周梵川和周璟川下車。
周璟川看了眼手機,淡聲:“你要的歌劇票已經拿到了,是你自己看還是?”
周梵川:“嗯,想邀請顧小姐一起去看。 ”
周璟川笑了笑。“你真想追啊。”
周梵川沒說話,微紅的耳朵已經出賣了一切。
這時,耳邊一個清冷微寒的嗓音響起。“已經有男朋友了。”
等周梵川反應過來,循聲去,周循誡已經走出兩步開外,黑琴底皮鞋踏在薄薄的積雪上,如亙古寒冷的冰川。
-
垂花門。
周婷鈺和顧允真穿過廊亭,正要往裏屋走,一個清脆的嗓音從廊亭盡頭傳來。
“婷鈺,你總算回來t了!我爺爺念叨你念叨了半天,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霜寒地凍的天氣,孩上半穿著菱形格紋羽絨服,下搭一條紅白格子羊絨百褶,羊皮長靴直裹到大,彎彎的睫刷得又黑又亮。
郭嘉萌看到周婷鈺,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周婷鈺的手就往門裏走。
“等等...”周婷鈺被拉著,另一邊手還挽著顧允真。
“介紹下,這是郭嘉萌,我爺爺好友的孫,這是...”
初次見面,雖然有點唐突,顧允真正打算和郭嘉萌禮貌地打個招呼,不料郭嘉萌視線只在上淺落了一眼。
“婷鈺,你小叔叔呢?我好久沒見他了。之前發消息給他,他也不理我。”
“我也不知道。”周婷鈺被扯住,勉強保持著微笑,轉頭跟顧允真道:“真真,我先陪進去。”
“好。”
眼看周婷鈺被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大小姐拉走了,顧允真也不氣惱,只慢慢地走著。
忽然肩膀被周循誡握了一下,轉過頭,看見周循誡那張俊淡漠的臉。
“手機給我一下。”
默默掏出手機,遞給他。
周循誡接過去,點開的微信聊天頁面,點了幾點,才還給。顧允真接回手機,定睛一看,“周梵川”的微信備注,被他改了“小侄子”。
細的小手捂住,差點兒笑出來。
不得不說,周循誡這招有效的。把周梵川的備注改“小侄子”後,周梵川在心中的印象,不再是那個同齡的、易靦腆的理工科男大,而了在江省那三歲大、拿著瓶咿咿呀呀的小侄子。
“別給他機會。”周循誡掃了一眼含笑的角,淡聲。
“嗯...”
快走幾步,和他拉開一點兒距離。
兩人路過院中綻放的臘梅,紅牆白雪,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著紅,他一正黑中山裝,如同琉璃世界中出現的一對璧人,極強烈的畫面反差和沖擊。
邁進正房格門,隔著歲寒三友的八角花罩,周老爺子正和另一位神矍鑠、氣勢雄渾的花甲老人隔桌而坐,桌子的紫檀木茶盤盛著兩只肚兒圓的青花瓷杯,杯中裝著剛泡開的太平猴魁,清淡的茶香如絨般溢滿整個客廳。
郭嘉萌立在郭老爺子旁,扯著爺爺的角正撒。
“哎,這次可惜來遲了,否則還能跟婷鈺們去小明山玩。”
周奉先淡淡一笑,這才將目落在郭嘉萌上,以長輩的客氣口吻問起上學的狀況。
郭老爺子先是嘆了口氣,以慈又為難的口吻提起孫的事。原來,為了躲避高.考政策,郭嘉萌以國際生的份學滬城大學,才讀了一個學期,以不習慣那邊的天氣為由,鬧著要回北城。郭家人打通關系,將轉北城大學學習。
郭老爺子:“...本以為到了北城大,能和你們婷鈺做個伴,沒想到婷鈺已經出國換了。我們萌萌還說,想找個實習來做...”
周奉先將茶杯放下。“不礙事,老三的新辦公區就在北城大附近,讓他照顧著。”
話畢,周奉先喚了一聲“三兒。”
周循誡面無表,站到周奉先邊。
周奉先點了點郭嘉萌的位置。“三兒,聽到了嗎。你郭爺爺就這麽一個孫。你好好照顧著郭小侄,合泰傳那邊,你把安排進去,找個好導師帶著。”
自周循誡進來,郭嘉萌的目就不曾離開過他。幾年沒見,周叔叔變得更帥了,整個人往那兒一站,沉穩周正中出幾分懶洋洋的氣,眉眼間出的漫不經心,輕而易舉地俘獲一顆心。
“小叔叔。”察覺到周循誡的目隨著周老爺子的指點落到上,郭嘉萌彎起角,出一個燦爛又無害的笑容。
顧允真坐在角落裏,聽到這聲“小叔叔”,怔了一下,心中有不舒服,彌散開來。
原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把“小叔叔”這個稱號,當和周婷鈺專屬的了。
可其實并不是,其實還有很多人,比更有資格管周循誡“小叔叔”。
那邊,周奉先的話還在繼續。“嘉萌的父母都在平城任職,在北城沒有人照顧,要不就住咱們這兒,晚點,讓管家騰出個房間出來。”
“爸,您忘了,四合院這兒已經沒有空房了。”周循誡掀起眼皮,打斷周老爺子的話。
“...這麽多房間,怎麽沒有。婷鈺房間隔壁,不是有間空的。”周老爺子蹙眉看向兒子。
一旁的周婷鈺趕道:“爺爺,你忘了,前院的房子被小叔叔改造客房和辦公室了,我房間隔壁,現在是我的好朋友在住著。”
郭嘉萌一聽,不服氣了。“那讓搬出來不就得了,婷鈺姐姐,我想挨著你住。”
話還沒說完,郭老爺子笑著搖頭道。“老周,你看哪,我家萌萌就是黏著婷鈺...”
“讓自己找房子住。來這兒住不太合適。”周循誡目一凜,不鹹不淡地打斷。
他突如其來的打斷,讓兩位老爺子皆是一怔。雖說相比起頂頭兩位大哥,周循誡和周老爺子關系并沒有那麽融洽,但周循誡從未在明面上反對過周老爺子的安排,尤其還是為了“房間”這麽一件小事。
周循誡表現得如此堅決,周老爺子只得和郭老爺子重新商量了郭嘉萌的住所。
郭嘉萌聽說自己只能住改造後的客人房,很是不願,臉顯而易見地難看了起來。
討論的全程,顧允真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玩著手指,好像整件事和無關。
周婷鈺看著看著,忽然有點兒心疼顧允真了。
們這種家庭,階級壁壘森嚴,不是輕易能夠接近的。顧允真只一人,不僅陪在這裏過了新年,還在周家人討論房間歸屬權時,像個局外人似的無法參與其中。
周婷鈺自覺對好閨有虧欠。
從周老爺子邊溜走,帶顧允真到後花園溜了一圈。
“真真,這事兒都怪那個郭嘉萌,你可別往心裏去。謝天謝地,幸好你住進來了,我一點都不想和一起住,別扭死了。”
“哎,但是郭家和我們家的淵源太深了,郭老爺子在政界很有影響力,加上他和我爺爺深厚,所以我爺爺不得不考慮他的想法。以前聽我說,他們連周、郭兩家聯姻都考慮到了...”
“聯姻?”顧允真捕捉到這個詞,耳朵豎了起來。
“嗯...就想讓我小叔叔和郭嘉萌結婚呀,不過們歲數差得比較大,這幾年沒見我爺爺提起,應該是不考慮了吧。”
“差多大歲數?”
想到郭嘉萌一口一個“小叔叔”地,再聽到周婷鈺如此說,顧允真心中的不舒服越來越重。
“嗯...郭嘉萌和你一個歲數,也是八歲。不過,我小叔叔現在不是談有朋友了嘛,再加上我小叔叔吧,其實沒那麽聽家裏人的擺布。所以我覺得這樁聯姻大概率不了。”
雖然周婷鈺說“這樁聯姻大概率不了”,但顧允真心底還是難了一會,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而且,誰說相差八歲,就不了。和周循誡,不還是只相差八歲嗎?
們邊走邊聊,深梅林之中,梅影清淺,淡香撲鼻。
兩個好閨正想說點己話,不料梅枝被撥開,開得正盛的梅花驟然落到地上,郭嘉萌在梅林中奔過來,打斷了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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