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鄭麒手里的筆一抖落，直接下了地。

他撿起來，然后隨手把課本往后翻了幾頁。

這堂課是自習，但（11）班的自習不能由班委看管，不然就是人間游樂場，所以班主任胡文和只得親自監督課堂。

但就是算如此，也總會有人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事請假不來，或者，干脆不來。

前者有周，后者鄭麒就是個典型。

胡文和倚靠在講臺邊，手里盤著周的請假條，心里卻有那麼點納悶：

是他錯覺還是怎麼的，最近鄭麒這小子好像待在教室的時間變長了。現在竟然連自習都愿意上了？

可能是自己的教育吧，胡文和不對自己滿意地點點頭。心里對鄭麒上自習看語文課本的那點小芥都沒有了。

他這樣想著，下課鈴聲磨磨蹭蹭地響起。

當即就有學生抖抖裳站起來，也不管班主任還在教室里頭，就開始吆五喝六商量去哪里玩。

胡文和沒出聲，他屁繼續和椅子親接，心里有意想看看鄭麒還會在教室有什麼作。

兩分鐘后，教室里走掉了一大半人；五分鐘后，吳定國挪步往外走；七分鐘后，教室里就剩下了寥寥幾個。

只有鄭麒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其他人都是在打游戲。

胡文和心里那個。

他悄悄走下臺，悄悄踱到鄭麒邊，然后悄悄地開口：

“你看什麼呢？”

鄭麒本來是半伏著的，見他過來子稍稍坐正，教室后墻愈發有些狹小和仄了。

他沒說話，煞有介事地捉著書角翻了兩頁。

“有什麼心得會？或者不懂的問我也行，有嗎？”胡文和不愿放棄這個寶貴機會，想要一鼓作氣激起他的學習興趣。

鄭麒抬頭看他一眼，就這麼不小心及到了他熱切的眼。

他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目在課本上隨便掃視，他靜默了足足五秒后開口：“有。”

“說說。”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后面是什麼？”

胡文和：……

他掏出手機：“你等等，我查查。”

鄭麒：……

他現在手就指在這一行呢。

可胡文和是沒看到，他一字一句敲瀏覽，結果彈出來以后又一字一句對著他念：

“后面是‘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這是王《滕王閣序》的容，說的意思很好懂嘛，雖然貧窮就更要起自追，不要失掉自己的凌云之志。哎呀，這個寓意好……”

他把手不自覺搭在鄭麒肩頭。

拉拉念完一堆后，他問他：“你記住了嗎？”

胡文和的目很熱切，比頭頂的白熾燈都亮眼。

鄭麒忽然啞住了，半晌以后：

“嗯。”

“有什麼悟，說說？”胡文和沒打算就此輕易放過他。

鄭麒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

“老師，我吃飯去了。”

“去吧去吧，先填飽你的肚子去，這個學習勁頭要保持啊，很好的。”

胡文和大手一揮，大度地放他走了。

鄭麒的背影比他要高大許多，跟他渾圓的比起來也要瘦許多。他校服敞開在那，十一月中的天氣了卻穿得還是很。

雖然剃了寸頭后比之前清爽多了，但很多人一看依然會覺得不是認真學習的那一掛。

可是胡文和卻從沒這樣想過。

他一直覺得鄭麒是有救的，這個小孩并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無所謂。

有時候上課，他看到他閉眼，但胡文和卻直覺他在聽。也許是因為偶爾走到他座位上，會看到幾張算數的草稿紙吧。

他嘆口氣，去把鄭麒臨走前還攤開的書合上。

就沖他書保存得干干凈凈，桌面理得整整齊齊的，他又怎麼能說他不是個好孩子？

再說了，哪有小孩一生下來就是壞的？又有哪一個從頭壞到腳呢？

……

六點，廣播里開始冒出電流滋滋聲響。紀蘭楨合上書本走出教室。

樓梯拐角已經有人在等了。

“等很久了？”

“沒有，也是剛來。”

他們倆在哄鬧的校園里并行，穿過沸騰的人群。

“你們剛才在上什麼？”紀蘭楨問他。

鄭麒不假思索：“語文。”

“現在是不是金老師在給你們班代語文課？”

紀蘭楨忽然想起來了記憶里有些久遠的一幕，金老師痛斥周在本上寫畫，而周則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而那也是們的初見。

鄭麒回答說是。

“金老師可較真了，他高一教過我，我們語文課本上的容被他指著一個個出來背，現在不知道對你們是不是也這樣？”

鄭麒看了一眼，淡淡笑起來：

“原先也是，后來管不我們就算了。他還說，虧他現在年紀大了，不然是他年輕的時候有我們苦頭吃。”

這話的確是金老師常常掛在耳邊的，紀蘭楨聽了覺得又耳又親切，臉上不由得凹進了兩個小漩。

嗯。就是因為一直吃苦頭，所以周在語文書里夾的紀蘭楨照片要多很多。

估計是為了給他點甜頭吧。

他注視著臉頰的酒窩。

就是這樣的……甜頭。

來到食堂，兩人分別去買吃的。一會兒后，他們隔著桌子面對面坐下。

紀蘭楨低頭在喝豆漿，沒注意到鄭麒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這才是他們一起吃的第二頓晚飯，但是鄭麒已經發現紀蘭楨飯量非常。

因為早上和中午兩人時間不怎麼能配得上，所以他們約定一起吃晚飯。別人的晚飯是名副其實的晚飯，可是紀蘭楨這里，基本上是一碗豆漿，一個包子就算解決了。

他不是那種多生是非的人，更不想通過用趙鳴的方式來惹起紀蘭楨的不安。

沒錯，他看出紀蘭楨那天面對趙鳴那番無心的質問舉卻是不安的。

“學校里最近新出了幾款粥，你有想試試的嗎？”鄭麒搜腸刮肚卻又盡量裝作平常地說這一句。

紀蘭楨遲疑了一會兒：“有，牛燕麥粥吧。”

牛是高蛋白，燕麥是糧。在眼里，足夠營養健康。

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食，只要是健康的就會去喜歡。

“那你現在想喝麼？”他問。

面對這個問題，紀蘭楨猶豫了。

因為和鄭麒約飯，所以這兩天沒再敢有暴食的舉了。可是心里總有爪子在搔，讓本能地還是想要攝取更多食。

誰都知道一杯豆漿和一個包子，作為一頓晚飯怎麼能吃得飽。

何況面前的包子只是出個秀氣的豁口。

昨晚吃完以后去算了下卡路里，紀蘭楨才知道原來包子的熱量也很高。所以今天雖然也點了，但是過不去心里那關，始終不敢再吃。

“......好。”紀蘭楨仿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一般。

只希燕麥夠，牛應該會摻水，只是但愿不要額外加糖。

“你坐在這里，我去買。”

鄭麒起，他來到窗口向食堂阿姨說自己要什麼。

阿姨攪攪牛粥，然后一勺沉底。

鄭麒想起什麼：“麻煩牛多一點，謝謝。”

喜歡喝牛。

阿姨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鄭麒，然后勺子重新沉，盡量舀取了表面的牛傾杯子里。

鄭麒正要接過，校服口袋的手機“嗡嗡”震了幾下。

“樂樂怎麼還沒回來？”

一條新訊息，來自肖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