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一日得閑,商執換了服,又要領出門。
他說得含糊:“跟我去一個地方。”
回憶起當年去半山腰觀景臺,那家伙也是死活不肯目的地,害得溫輕雪瞎捉了好久。
所以這一次,什麼都沒問。
只是在途經郊外、又發現男人今日里里外外穿了一黑,才約覺察,他是要帶自己去墓園“探”商明宇和吳淇之。
說來奇怪,兩人相這麼久,商執一直沒有帶去父母的墓前祭拜,他自己倒是獨自去過好幾回。
直到今天,溫輕雪才知道原因:商家有一片家族墓園,里面葬了好幾代人。
盡管墓園修建了中式園林風格,風景優,但知道路的盡頭通向哪里后,多還是有點兒滲人。
商執將外套下來搭在溫輕雪的雙肩上,又牽住的手,醞釀許久,才張了薄:“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溫輕雪搖頭。
繼而,又放緩了作……
想起來了,今天是商執的生日。
也是商明宇和吳淇之的祭日。
不去刻意記住的日子,慢慢的,也就真的忘了。
穿過一片林蔭地,他們在幾座墓碑前停下。
準確來說,是幾座合墓。
除了商執父母的墓碑,還有商屹凱為自己和商執準備的。
商執將提前準備好的兩束花分別放在墓前,沉默了片刻,才用很淡的聲音告訴他們,商屹凱的病好轉了,但醫生囑咐老人家要多注意飲食,嚴舟車勞頓,以后怕是很難再來墓園看他們了。
趁著商執沉默間隙,溫輕雪走上前,對著墓碑一一喚了他們。原本還打了一通腹稿,尋思著要對從未見過面的公公婆婆說些什麼,可商執只是站在一邊,并沒有向亡親介紹這個妻子的意思。
秋意漸濃,涼風拂過冰涼的石碑,溫輕雪將商執的外套裹。
轉又扯了他的襯衫袖子,小聲催促:“你……你倒是快說點什麼呀。”
商執不解:“說什麼?”
直言:“向爸媽介紹我啊。”
第一次正式“見面”,應該有這樣一個步驟吧?
“沒必要。”男人微微勾起角,似是回憶起了過往片段,“我已經和他們說過很多、很多遍了,他們都知道你的。”
溫輕雪“咦”了一聲,看看商執,又看看那對年輕夫婦的墓碑像:“你和他們說我什麼?”
商執笑而不語,滿臉寫著“不會告訴你的”。
閑聊間,遠遠傳來悠長的鐘聲,將墓園中那一份抑驅散不。
眼見問不出,溫輕雪撇又問:“那我要和他們說點什麼嗎?”
“你想說什麼?”
“夸你啊。”想了想,“向爸媽說說,你……你好的。”
“那就更沒必要了。”商執順手整理著墓碑旁橫生的樹枝,“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優秀,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值得托付終的人。”
溫輕雪輕嗤一聲。
想到實在不好當著公婆的面揶揄丈夫,砸砸,將舌尖上的話咽了下去。
商執將手搭上石碑一角:“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你,還有,以后……”
他頓了頓,將目移開。
繼而重新組織好語言:“我們以后……”
還是沒有說下去。
溫輕雪微微歪了下腦袋,無聲笑了笑:原來,這家伙也知道在這個日子,在這個地點,和妻子說這種事,不合適。
所以,來替他說完:“我們以后,也要葬在一起。”
這句話聲音并不大,商執卻將每一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迎上小姑娘帶著溫度的目,他線繃直,點了點頭。
溫輕雪凝視著對方,倏地笑出了聲。
還真是占有作祟啊?
非要把自己這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才肯罷休。
不等商執說點什麼,又踮起腳,目在附近幾座空墓上逡巡:“唔,那讓我來挑一挑,哪里的風水好……你覺得角落那個怎麼樣?你不是怕吵嗎?那邊好像很安靜的樣子,到時候,還可以讓我們的后代在旁邊種點花花草草……”
*
離開墓園,兩人去附近的餐廳簡單吃了飯,便回到檀香名郡。
溫輕雪去小畫室理還沒畫完的商稿,商執則來職業經理人,聽他們匯報公司近期幾個投資項目的進展。
沒有蛋糕,沒有長壽面,沒有祝福。
像是最尋常不過的一天。
晚上,商執睡得并不踏實,盡管床頭柜上的雪花小夜燈亮著,他還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的自己正站在周邊滿是花草的墓碑前,將帶來的禮和食一樣一樣擺在地上,有七八糟的漫畫書,也有熱氣騰騰的湯面,他喃喃如自語般地對空氣說,家里最近請了會做平江菜的大廚,他做的三蝦面很好吃。
干瘦的手腕上,能夠窺見些許褐的老人斑。
他已垂垂老矣。
邊卻不見小姑娘。
彼時的商執才發現,原本的空墓已經多了一張陶瓷像,可惜,在夢境中看不清像上的那張臉……
看著兩行名字,一紅一黑,男人終于意識到,八十歲的老帥哥沒有等到七十五歲的。
溫大小姐到底還是狠心的,這種時候,都要比他先一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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