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儀被安置在明德殿旁邊的含珠閣里。
宮做伴讀是不能帶家中婢的,程守忠奉命點了幾個年紀稍長的姑姑伺候起居。
姜姝儀坐在乎乎的床榻上,環顧周圍,心里很是茫然。
家里知道陛下欽點給公主做伴讀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畢竟連字都不識多。
父親連夜教讀書,可臨時抱佛腳能有多效用?很快父親就絕了,只勒令一定要守規矩,若被問起,就實話實說,攆回來也比欺君好。
姜姝儀都已經做好當日進宮,當日被攆回府的打算了,誰知稀里糊涂就被帶來東宮,還在這里住下了。
著裝潢華的殿,既忐忑,也有些欣喜。
還從沒住過這麼好的屋子......
如果妹妹也在就好了,兩人可以一起在這白玉鋪的地面跳來跳去,想想就很開懷!
*
裴琰在三日后才傳召。
姜姝儀并不是個怕生的人,但卻有些畏懼裴琰太子的份。
跟皇家沾邊,向來是很容易出錯犯罪的,輕則挨板子,重則殺頭。
縱然這幾天里,不論是嬤嬤還是其它宮人都告訴太子殿下子極好,從不發怒氣責罰人,姜姝儀還是不敢全然放心。
此刻,規規矩矩地屈膝,向太子殿下行了個常禮,而后觀察殿下的反應。
如果殿下不高興,就立刻三跪九叩!
太子果然如傳聞那麼好,非但沒有不滿,還含笑讓免禮。
姜姝儀高興地起,著太子殿下溫潤如玉的臉龐,心中那點小心思開始活泛了。
是不是可以討好太子殿下,給自己找個大靠山呀?這樣哪怕回了姜府,嫡母和那些兄弟姊妹也不敢再欺負和妹妹了!
裴琰不知在那兒琢磨了些什麼,總歸盯著自己的那雙圓潤杏兒眼開始放。
他放下手頭公務,溫地看著詢問:“在東宮住的可還習慣?”
其實自然是知道習不習慣的,在含珠閣伺候的宮人會把姜姝儀每日做了什麼都一五一十的匯報給他。
“習慣!”姜姝儀點頭如啄米:“不用做繡活,不會被罵,每日還有吃不完的牛糕,臣喜歡殿下這里!”
此刻早把父親母親的叮囑丟到了爪哇國去,一心想著討好殿下,還有些的壞心思,想讓殿下幫自己做主,最好下個手諭去姜府,以后都不讓做繡活了!
托姜姝儀裝可憐的福,裴琰是知道家中形的。
他招招手,姜姝儀便快步過來,裴琰讓坐在自己邊,拉起的手垂眸端詳。
細膩的小手,只是指尖確實有一些淡淡的被針扎過的痕跡。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刑了。
姜家就這麼養兒嗎?
“放心,以后都不用做繡活了。”
裴琰閉了閉眼,輕輕著掌中小手,抬眸看向難掩激的姜姝儀:“你若不愿意,以后連家都不必回,只要跟在孤邊就好。”
姜姝儀眸一霎那變得晶亮:“好呀好呀!臣愿意一輩子陪著殿下!”
雖然也知道殿下不可能真留一輩子,但不妨礙姜姝儀說好聽話討好。
裴琰笑了,霎時如春風拂面,溫暖和煦得讓姜姝儀發懵。
“本是打算讓你今日開始跟著孤念書的,你既然傷了,就再歇息兩日。”
姜姝儀最喜歡歇息了!
約覺到太子殿下似乎很縱容喜自己,便試探著又耍小心思:“一定要念書嗎?臣不能一直歇息嗎?”
裴琰微笑著看。
姜姝儀還是很會察言觀的,被他這麼目不轉視的看著,不一會兒就慫了,委屈地低下頭:“不可以就不可以吧......”
裴琰看這副樣子,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上輩子過得那樣苦,不如這一世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可現在年歲這麼小,不念書還能做什麼呢。
裴琰想起了被母后縱壞的皇兄,他便是荒廢課業,只顧游玩,所以了個廢,最后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不能過度溺,讓姜姝儀也變那個傻樣子。
“孤不給你布置課業,每日只教你半個時辰,若你乖乖聽講,孤便給你賞賜。”
裴琰決定做個寬慈的長輩,循循善。
姜姝儀果然興趣了。
“賞賜?什麼賞賜呀?”
裴琰想了想:“簪釵首飾,錦緞料,只要你想要,孤都給你。”
姜姝儀還是那麼容易高興,立刻開懷得忘乎所以,不停地說“殿下真好~”,看起來如果不是坐著,定然要跳兩下。
裴琰角揚起弧度。
*
裴琰在書房給姜姝儀設了一個位子,東宮伺候的宮人都震驚不已,畢竟殿下的書房從不許程守忠外的人進去。
前兩日,裴琰并沒有講什麼課,只扔了幾本書給姜姝儀,讓陪著自己理公務。
裴琰深知姜姝儀不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子。
果不其然,過了小半個時辰,姜姝儀就開始坐立難安了。
東瞅瞅,西看看,又是薅手中的狼毫筆,又是把宣紙一角反復折疊,得不樣子。
做完了這些事,還是百無聊賴,姜姝儀只得把視線放在殿唯一的活人,太子殿下上。
裴琰倒很坐得住,仍舊在握著筆批閱公文。
姜姝儀如今已經不怕他了,趴在桌案上小聲喚他:“殿下......”
裴琰抬眸看過去,就瞧見眨著水汪汪的眼眸,蔫的樣子。
如果是只兔子,此刻那雙雪白的長耳朵一定是耷拉了下來。
裴琰故作不解:“喚孤做什麼?”
姜姝儀輕哼一聲:“臣想出去玩兒......”
裴琰態度溫和地拒絕:“不可以,現在是上課的時辰。”
姜姝儀立刻坐直子,小兔子豎起了耳朵,氣勢洶洶又委屈地控訴他:“殿下本沒有講課,只是把臣晾著不管......”
多難過似的。
裴琰放下紫檀筆,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彎輕笑:“孤管你,你會聽話嗎?”
姜姝儀怎麼敢不聽太子殿下的話!
裴琰見乖乖點頭,角笑意更深:“那就把第一卷書翻開,從頭到尾念給孤聽,孤看看你如今識得多字。”
第一卷書是學啟蒙的千字文。
姜姝儀也并非一個字都不認,還是能念幾句的。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盈......盈日,辰——”
“停。”
姜姝儀被打斷,歪頭疑地看著裴琰。
裴琰耐心:“日月盈什麼?”
姜姝儀又低頭仔細看了看,不太確定,但還是堅持己見,篤定地回答:“日!”
裴琰扶額嘆息:“日月盈日,你覺得這像話嗎?”
姜姝儀知道自己這是認錯字了。
委屈道:“那念什麼嘛......”
“昃,日在西方時側也。日月盈仄,即月有盈缺,日有正昃之意,明白嗎?”
姜姝儀前世還好教的,除了故意賴著他撒,裝不懂之外,其余都是一講就點頭明白。
然而這次,小兔子耳朵耷拉下去又豎起,豎起又耷拉下去,最后有氣無力道:“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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