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寅眼底流出一閃而過的驚喜，不自覺得扯了扯T恤領。

“你也來了。”

顧寅今天穿了件短袖白T恤和深牛仔，頭發蓬松干凈，劉海很順的趴在額前。

和平時穩重的西裝英男的形象很不一樣，讓許知遇夢回他大學時抱著書往返于圖書館與教室的時。

“師哥，我幫你拿點吧。”

許知遇這次來沒帶什麼東西，給孩子們的文和玩這兩天才快遞過去。

顧寅猶豫了下，只給了最輕的一個紙袋。

“里面有你喜歡的山楂球，你拿出來吃。”

因為顧寅走的慢，許知遇的腳步也慢下來。

“你買的又沒我的份兒，我再吃了，里面那些小鬼們就不夠吃了。”

顧寅很想說，每次買這個他都會多買一份。

“吃吧，多買了一份。”

帶了笑意的男人嗓音，暗含寵溺。

至于多買的那份是給誰的，他不會說出來。

聽他這麼說，許知遇也沒客氣，拈了一顆裹了糖霜的紅果子扔進里。

人的味覺都是帶有記憶的，酸甜的山楂一下子就讓許知遇想起，初中時來這里見到顧寅第一面時的那天。

當時他也穿著這樣干凈的白T恤，手里拿了一本書坐在福利院的長椅上，偶爾會抬頭看看活區的弟弟妹妹們。

再看現在已經褪去青的顧寅，許知遇竟然有種自豪。

他不再是敏寡言在孤兒院長大的大哥哥，而是憑著自己實力在燕城律師界冉冉升起的行業新星。

對于同樣無背景的許知遇來說，知道他一定和一樣，一個人走過了很久很久的路，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

“味道變了嗎？”顧寅看向正在發呆的。

福利院門口的地面剛被水管沖洗過，被打斷思緒的許知遇腳下一，險些跌倒。

的細腰被一只骨節分明且極白的手托了下，那手小心地仿佛再多施一分力，細腰就要斷了似的。

許知遇站穩后，想都沒想側了下，那手就不聲地收回。

“謝謝。”

又扔了一顆進里，說話也有些含糊，“嗯？沒變，還是街口陳記的？”

顧寅笑著點頭，“在永大實習怎麼樣？”

最近他外勤和出差比較多，雖然兩人同在一個公司，卻難得見上兩面。

說起工作，許知遇明顯興。

“好的，沒想到咱們居然還能分到一個師門，師傅那時候帶教你兇不兇？我犯錯的時候可兇了，但是平時又對我很好。”

顧寅眼中染著笑意，“師傅對事不對人，兇你的時候不要放在心上，都是這麼過來的。我記得我實習時有次師傅氣得差點拿卷宗打我。”

許知遇想象了下那個畫面，覺得好笑。

“因為什麼事？”

顧寅撓了撓臉頰，“我把原告的證據寄給被告了。”

許知遇：“……”

人怎麼可以捅這麼大的簍子？

-

顧寅是孤兒，從4歲到18歲都生活在這個福利院。

福利院的小朋友會據年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大一些的孩子也會相應的承擔照看更小孩子的責任。

現在的福利院里就有許多被顧寅照顧過的孩子，所以他在孩子們中很有人氣。

而許知遇作為這家福利院十幾年的老朋友，也備孩子們的歡迎。

“小寅哥哥來了！”

“知知姐姐也來啦！”

今天是周末，孩子們都在戶外活或者曬被子晾服，不知道哪個孩子先看到他們，響亮的了一聲。

所有的孩子都高聲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顧寅和許知遇就很快被圍得彈不得，索就地把手里給他們帶的東西分了些。

“你拿這麼多，去分一些給小穎，喜歡吃這個。”許知遇揪住一個全雪白的白化病男孩。

男孩泥鰍似的鉆出去，“我就是要給分，才拿這麼多！”

東西分的差不多了，許知遇就蹲下來，所有的小朋友很有默契地排整整齊齊的隊伍，大家都滿臉期待。

許知遇張開雙臂，“真乖，你們真是越來越乖了，來，跟姐姐抱抱！”

排在第一個的是臉上有燙傷的孩，才在許知遇的資助下完了第二次植皮手。

許知遇輕輕抱了幾秒又松開，捧的臉，“還疼不疼？”

孩搖頭。

許知遇仔仔細細地看臉上越來越淡的疤痕，“哎呀，我們小果凍越來越漂亮了。”

孩有些不好意思，趴在許知遇耳邊說了幾分鐘的悄悄話，又把自己手里的手工塞給，然后才心滿意足地讓排在第二位的男孩上前面來。

許知遇依次擁抱每一個小朋友，聽他們講會最近發生的事，有時候會說些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更多的時候是對許知遇許愿。

“知知姐姐，下次來能給我帶一個帶鎖的日記本嗎？”

“知知姐姐，下次來可以給我帶一個有紗的連嗎？”

“知知姐姐，你能讓院長給我換個床鋪嗎？”

……

這一套擁抱的程序，顧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的。

只記得他第一次看見許知遇的那天，那時還是個初中生。

來福利院是為了找一個失蹤的孩子。

因為總是周末來，孩子們就漸漸認識了這個漂亮姐姐。

當時福利院有一個剛被送來的孩子，小穎。

因為不習慣，總是哭。

許知遇蹲下來哄很久都沒用，就把抱進懷里，“不哭了，姐姐抱抱，好不好？”

小穎就拽住的角不哭了。

顧寅當時正坐在樓梯口看書，看到這人的這幕，語氣冷淡的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你現在讓知道被抱的滋味，喜歡上了這滋味，以后你不在的日子，沒人要抱他們了怎麼辦？”

“不如現在讓習慣，既然不能一直給和溫暖，就不要給希。”

初中的許知遇不知道，原來福利院里的孩子們都不被抱是這個原因。

低頭看了看小穎攥著角的手，嗆聲，“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能給他們和溫暖了？我以后每周都來抱他們。”

顧寅就冷冷笑了下，低頭繼續看書了。

之后的每周末，許知遇確實都會來，一待就是一天，慢慢地每個哭過的孩子都抱過。

有次，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準備回家時，看見晾間的門虛掩著，以為是有調皮的孩子藏在里面，就輕輕溜進去。

剛走進去，就聽見有小聲的哭聲。

晾著的服擋著那人的臉，許知遇只能看見那人穿著牛仔和白球鞋。

“你在哭嗎？”先出聲。

那人并沒有說話，但也沒了哭聲。

“你在哭什麼？”

男生：“關你什麼事？”

許知遇一下就聽出來是那個“不應擁抱理論”的年。

上午才聽福利院的老師說，他發揮失常沒考上自己想去的大學。

許知遇本來想走，想了想又轉，“你聽過一句話嗎？”

“上帝把你的門關了，你就再打開，門都是這樣用的。”

兩人隔著晾曬的服，都看不到對方的表，但是他沒反駁，許知遇想他應該聽進去了。

顧寅看著面前的碎花連，1、2、3、4、5，一共有五種，一，子上的花就會起來。

他突然想看臉上的酒窩和彎彎的眉眼，抱那些孩子們時總會出酒窩，眼睛也會彎月牙樣。

他站起來，“嘩”地扯下擋在他們之間的那件服。

“你能抱抱我嗎？”

“就像抱他們一樣。”

許知遇皺眉，這個年實在古怪。

他紅著眼看，聲音有些哽咽，“我在這里十幾年也沒有被抱過。”

許知遇抿了下，就輕輕把高出一個頭的年抱了抱。

在那個下午、那個晾間是顧寅有記憶起，第一次被人抱。

那個擁抱也改變了他。

顧寅：“你以后有想考的大學嗎？”

許知遇：“燕城大學。”

顧寅：“什麼專業？”

許知遇：“法律。”

顧寅低頭看，“確定？”

許知遇：“不確定。”

顧寅：“好，那你改了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