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在家里調整了兩日，第三天才去的殯葬街。

隔壁竟然已經開業了！

從盤下鋪面到開業，期間連一個月時間都不到，楊晴這速度也太快了！

周悅在英國買了不手信，但今天沒有帶過來，便點了份下午茶過去，算是慶祝開業。

楊晴也不跟客氣：“你吃就坐下來一起吃，不吃就參觀一下，我總覺得我這鋪面沒裝修好，你幫我找找問題。”

雖說門頭掛的是像館，但整個影樓的都走的溫馨家居風，周悅轉了一圈，沒瞧出有哪里不對。

“好的，不過你這里這麼大，就你一個人？”

“我男友辭職還沒到期，大概下個月就過來。”楊晴提了一句，“他是攝影師，我負責造型。”

周悅哦了一聲，也沒有往下問，坐下來和楊晴一起吃下午茶。

差不多國慶了，梧州還是很熱很熱，楊晴店里的空調是新買的，很給力，周悅都不想回自己鋪子了。

楊晴突然打開了話匣子：“我們以前是拍婚紗寫真的，但是競爭太大了，加上前幾年的疫，我們就干脆關了店，各自去找了份工作。”

“打工打厭煩了，深圳的生活本又太大了，我就想著回梧州，隨便做點什麼。”

周悅哦了一聲：“那怎麼不繼續拍婚紗？殯葬行業原本就不賺錢，你這拍照的，更加冷門。”

“梧州太小了，但是拍寫真的婚紗影樓，數得上名字的都有六七家，沒什麼名氣的都不知道有多，市場已經飽和了，我也沒那個本事搶別人的蛋糕……當然，別的影樓也可以拍照，但是專門拍照的，一家都沒有，我這，是梧州第一家，再怎麼冷門，只要不死就行。”

“那你功課做得多的，梧州的市場的確就是這樣，不過你這影樓開在外頭，可能人會多點。”

“也不是沒試過，但是房東一聽說我開的是拍照的，寧愿賠錢給我都不把鋪子租給我。”楊晴苦笑，“風氣就是這樣，我也暫時沒有那個能力去轉變，就只能到這邊來了。”

“不過我覺得這邊好，足夠安靜。”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周悅突然有個問題：“你男友知道你這影樓，是專門用來拍照的嗎？”

楊晴一頓，笑了下：“……當然。”

周悅沒忽略那半秒鐘的停頓，再看楊晴的笑容已經帶了一尷尬，自己也跟著尷尬起來。

都說了不要有這麼強的好奇心，今天怎麼突然就忘記了呢？

“周悅，有人找！”

周時新的喊聲響得及時，周悅連忙告辭。

來的竟然是馬文明和白芳芳。

“你們怎麼來了？”周悅給兩人倒了水，“什麼時候回的國？”

馬文明神很差，白芳芳回答：“我們五天前回來的，馬文明剛下機就暈了，然后去醫院待了兩天，昨天才出來。”

馬文明？

周時新刷地站起：“你就是馬文明？周悅的初中同學？”

周悅嚇了一跳：“爸……”

“他是不是帶著他媽來打你的那個撲街？”周時新問。

周悅頓了頓，馬文明就自己承認了：“對不起，是我。”

周時新正要拍桌子，瞧見馬文明病懨懨的樣子，他忍住了：“你這是怎麼回事？今天過來想干嘛？該不會是又想找周悅要錢吧？”

馬文明臉蒼白：“叔叔，我是來訂制壽的，我得了肝癌，沒多天了。”

周時新的臟話就全部咽進了肚子了，同時咽回去的，還有那句‘報應’，他坐回柜臺后，面無表地劃拉手機，不再說話。

馬文明問周悅接不接他的單。

周悅點頭說當然，然后就給他看宣傳冊。

白芳芳翻，馬文明看，看到壽的男裝模特也是周悅時，兩人都驚訝了。

馬文明輕嘆：“百無忌的人百毒不侵，反倒是我們這種這也忌那也忌的人，什麼倒霉事都找上門來。”

周悅沒說話，倒是白芳芳安了他幾句。

兩個人翻看了很久，馬文明都沒有選出合適的壽款式來。

“我不知道我想穿什麼樣的。”馬文明一臉茫然，“我……不想死。”

白芳芳捂著臉哭，哭聲細細的，聽著就很凄涼。

周悅對馬文明和白芳芳都沒什麼好，但在這個時候，對馬文明多還是生出了些同。

但的同起不了任何作用，馬文明已到晚期，隨時都會死去。

但他說，不想死。

周悅合上本子：“那等你想清楚想要什麼樣子的時候，再來找我。”

頓了一下才又道，“實在想不出，就穿常服也行，或者是店里的普通壽。”

“我從小學一年級就是班長，在大學也都是班干部，工作之后，別人三個月才能轉正，我一個月就能轉正了。”

“別人一年都達不到的銷售額，我一個季度就達了。”

“畢業三年，別人還沒找準自己的定位，我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房子，雖然是二手的，樓齡也有十幾年，但是跟同齡人比起來，我已經算是人生贏家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天縱英才，如果是生在戰年代，我一定可以建功立業。”

馬文明說到這里笑了一聲，“可到現在快死了我才明白，天縱英才也好，泯然眾人也罷，死的時候，都是穿著差不多的服，或是埋在地下變一堆白骨，或是被推進焚燒爐燒一捧灰燼。”

周悅沒有接他的話，白芳芳依然捂著臉，但是哭聲停了。

“可我不甘心，我明明這麼優秀，憑什麼最后都跟別人一樣？周悅，我有錢，你幫我設計最獨特的壽，世上僅此一件！”

馬文明拍了一張卡出來，“多錢？”

白芳芳把卡摁住：“馬文明，這是你下次治療的錢，你真不想活了？”

“我想活，可老天他讓我活嗎？”馬文明譏誚一笑，“他已經給我下了最后的通牒，他想看我痛苦，看我難過，可我偏不。我偏偏不要按照他的日期去死！”

“周悅，你替我做服，就當是我們同學一場。”

周悅拿起筆記本：“我可以幫你做，但你得保證，你父母不會來找我的晦氣，更不能事后造我的謠言，毀壞我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