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程知卓就走了，周家父面對面坐著，打算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這個鋪子，你現在是什麼打算？”周時新率先出聲。

“繼續開。”

“那我怎麼辦？你一點也沒有考慮過我嗎？”周時新嘆氣，“你就沒有考慮過你要是出了事，我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什麼心嗎？”

周悅低下頭，說了一聲對不起。

得，又是對不起。

這個樣子，還怎麼談。

周時新不說話了，他從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冊，慢慢地翻著。

那是周悅幾個月大的時候，周時新喊照相佬來家里照的，有的獨照，有父母抱著的，有父親單獨抱著的，也有母親單獨抱著的。

除了的照片，就數母親的照片最多了。

母親那個時候還不到二十歲，花一樣的年紀，雖然剛生了孩子，但渾充滿了朝氣和活力。

周時新盯著一家三口的合照，很久都沒有說話，臉上充滿了懷念與悲傷。

周悅心頭鈍痛，低下頭，弱聲道：“爸，我聽你的，這鋪子不開了。”

周時新沒有說話，他抱著相冊回了房間，再也沒有出來過。

外頭全是小孩的笑聲與鄰居們的談笑聲，周悅呆在客廳，整個人被孤獨包圍，抱自己，想哭，又哭不出來。

選擇一條常人不走的路，是否都要經歷不被人理解的委屈，以及承鋪天蓋地的孤獨？

要是現在放棄的話，幾十年后回想起來，會不會鄙視現在的自己太過懦弱？

不知過了多久，程知卓給打來電話：“要吃宵夜嗎？”

“你還沒走？”

“你要吃，我現在就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經躺下了，你早些休息。”

此刻程知卓就在周家外頭，他抬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窗子口，應了一聲：“嗯，你早點睡。”

程知卓站在角落里了兩支煙，周悅的房間才亮起燈，他又了兩支煙，等房間的燈熄了才離開。

這一晚，周悅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好些夢，一會夢見小時候被欺負，一會夢見被余家俊他媽媽指著鼻子罵‘晦氣’，一會又是被人追著潑硫酸，程知卓拉著拼命逃……

在夢里逃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醒來時，整個人都累得不行，一點神都沒有。

鼻子有點塞，嚨也有些發，頭也暈暈的，這是冒的預兆。

周悅正打算下樓沖杯小柴胡喝，程知卓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周悅，開門。”

周悅勉強打起神去開門。

程知卓來了，程芝芝來了，連江曉夏都來了，三人臉凝重，一副發生了大事的模樣。

江曉夏進來就問：“周叔的電話怎麼打不通？他沒在家？”

墻上的掛鐘顯示此時才早上七點，這個時候，周時新應該在家睡覺。

但房間里沒有人，打電話，手機卻在床頭響起。

“應該是去晨練了。”周悅請幾人坐下，“怎麼這麼早？是出了什麼事嗎？”

程芝芝和江曉夏對看一眼，同時看向程知卓：“你來說。”

周悅著程知卓，也跟著嚴肅起來：“出什麼大事了？”

“也不能說是大事，而是、”程知卓頓了一下，“有人在網上發了昨天活現場的視頻，有人發起了關于‘殯葬行業應不應該做科普’的投票。”

“那……投票結果呢？”

“一半一半。”程知卓道，“重要的不是投票結果，而是評論底下的輿論導向。”

什麼輿論導向？無非是說忸怩作態而已，還能是什麼？

周悅拿出手機：“哪個平臺？關鍵詞是什麼？”

程知卓把手機遞過去：“盡量看。”

視頻容，就是周悅與周時新穿著壽現場展示，趙教授在一旁解說科普的畫面，視頻不長，一分鐘不到，也沒有任何不適的畫面。

但底下的評論區有一條評論這麼寫著：生是喜悅，死是肅穆，死亡既然是一件值得嚴肅對待的事，那與死亡相關的壽壽帽等，也應該得到慎重的對待，而不是將它們與生人的東西放在一起，把它們普通化，不尊重葬品，就不尊重逝者，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應該讓它的文化與意義流于表面。

這條評論獲得了二十萬的贊，被頂到了最前面，發視頻的人還加了，點了贊。

這條底下，除了零星幾條是博主故意帶節奏的，基本上都是負面。

有討論周悅的長相的，有質疑的作幅度太大的，甚至有討論和爸爸的關系的。

有人認出了趙教授，指出趙教授的份，說他于教學，這科普十分有意義，底下立即有人質疑他的生活作風以及道德等，還有人懷疑趙教授來參加這個活，是收了巨款。

整個評論區烏煙瘴氣，簡直不堪目。

周悅將手機還給程知卓，問江曉夏：“有當天活視頻的除了攝影師還有誰？”

“那就多了。攝影師上傳在公共電腦里，誰都可以下載來看的。”江曉夏疚，“周悅，對不起，要是我沒邀請你參加活就好了。”

跟昨天被潑糞水相比，網上這些攻擊本不算什麼。

周悅發現自己的承能力只一晚上就提高了不。

搖搖頭：“這事大家都不想的，發視頻的這個人如果不是你們系統里的，那一定就是攝影師了。”

“我們單位是有嚴格規定的，不能隨便將容外傳，要是被發現，要被罰的，嚴重些會被開除公職，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江曉夏苦惱，“昨晚看到視頻后，程主任就把大家回單位了，大家都發誓沒有將視頻外傳。”

“那兩個攝影師是跟我們合作過多次的，算是老朋友了，也是有職業道德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主要是時間太短，而我們不是當事人，而且參加這種公益活的人，都默認同意我們發出去的，不然倒是可以用侵害肖像權來起訴視頻平臺，再通過視頻平臺拿到發視頻那人的資料。”

這時周時新跑步回來了，知道了這件事后，他大發雷霆：“要讓我查出是誰搞鬼，我滅了他！”

程知卓道：“周叔，我已經拜托我戰友去查了，應該今天之會有結果，您別急。”

“被造謠的是我兒，我能不急？”周時新拍桌子，打電話，“老七，一個小時后粵西樓見，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