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梨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畫。

“別找了，我已經看了。”

程嶼端了些早點進來。

專門讓陳凜下樓買的，中式西式都有。

江清梨坐在床上，愣愣看著他：“什麼已經看了？”

“畫的第二層。”

程嶼放下早餐盤，將油畫拿過來，端在江清梨的面前——

“那個跳樓的人……是你的……”

事已至此，真相呼之出。

一片雪白浸染在鮮紅的水里，破碎的被拗斷無法拼湊的樣子。

江清梨的眼中瞬間蒙上一層水霧，穿過水霧，是恨，是極致的恨……

那恨滔天如瀾，那恨焚天滅地！

那恨幾乎要燃一團熊熊業火——

可最該被燒灰的，又是誰？！

程嶼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江清梨。

可與其說震驚，不如說是心疼。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的假，的笑，的妖嬈，的脆弱，的心機……

是為了恨，才豁出去的。

可是自己……還能為做什麼呢？

“我七年前從A大畢業，之后就去了歐洲。最后一次回學校，是兩年前的校友會。所以，中間發生的很多事，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

程嶼說。

“這位老師，五年前因為抑郁癥……在教學樓頂層墮樓亡。學校擔心影響不好，所以一直把事盡可能地了下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似乎姓江……是你的……”

江清梨的呼吸陣陣急促，因虛弱而站立不穩，眼前一陣發黑一陣發白。

“姐姐。”

咬著干裂的，緩緩吐出兩個字。

程嶼深吸一口氣，他猜也是。

江清梨，江月橙。

們是姐妹。

所以自己之前查證的方向其實并沒有錯誤。

江清梨說自己是獨生子，陳凜從的檔案戶籍資料里，也沒有查到與江月橙有關的消息。

但分明就是有個姐姐的。

“你跟是親……的？還是……”

“比親姐姐還要親。”

江清梨抬起眼睛，疏離的目盯在程嶼的臉上。

沒有一點笑容，有的只是警惕，是嫌惡，是恨不能與他劃清三尺界限的堅定。

程嶼的心有點疼。

他不明白，為什麼江清梨可以接藍曉幽金源和秦書賀的幫助，甚至是許遨——

卻不愿意，接自己呢？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是章北麟，對不對？”

章北麟今年二十六，五年前他高中畢業考不上像樣大學，于是家里給他花錢去A大念了一個合辦專業，做金融中加。

前兩年在國，大三開始在國外對口的與加拿大一所商學院合作，到那邊再去讀兩年。

分數相當于一般的三本，學費比一般的本科貴很多，一年差不多十萬塊。

在夏之陌出事的第二年，章北麟在校因霸凌同學，被學校分。

夏家和章家為此沒出面與學校涉，最后應該是用了不錢，提前把章北麟送到加拿大。

這件事，程嶼只是聽夏真喬偶爾提過一句。

大概是說，自己這個表弟實在不怎麼爭氣，等以后回國了，還要他多包涵多關照之類的話。

當時的程嶼，還沉浸在對夏之陌遇難的痛苦和愧疚之中。

緒之下，他當然一口應承了所有應該與不應該的庇護，卻沒想到，整件事背后竟然關聯了那麼深重的傷害！

而江清梨的姐姐江月橙，就是當時害同學白磊的輔導員！

“小梨……我知道你——”

這是程嶼第一次這樣。

然而江清梨卻笑了，生生打斷了程嶼的后半截話。

“不，你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呢？

你甚至于連我的真實名字，不江清梨，而江晚星都不知道。

江月橙對的意義有多重要？

在母親缺失，父親殘疾的一整個年困難模式里。

江月橙就是家，就是天。

“程嶼，說這些有什麼用？查到我是誰，我要干什麼，有什麼用？”

江清梨呵呵大笑，直笑到腔里原本就不算/盈的空氣里，再次充滿了腥味。

“我認輸，我在你面前，終極還是瞞不過的。”

江清梨仰起頭，雙拳攥穩：“你要殺要剮，隨便。”

“你說什麼？”

程嶼心中一鈍，“你覺得我會對付你？”

“否則呢？”

江清梨冷笑：“我勾/引你外甥，勾/引你未婚妻的表弟，甚至勾/引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我姐報仇。沒錯，現在我餡了，被你程三公子抓包了。我還有什麼本事胡攪蠻纏？難道殺了你滅口麼？”

“你怎麼能這樣想？”

程嶼深吸一口氣：“難道你覺得，我跟章北麟是一丘之貉麼？難道你覺得，他在監獄里遭遇的那些事，是誰給他的教訓！”

“是！”

江清梨推開他的手，尖聲道：“是你做的，所以我姐姐從八樓掉下來，摔斷了上一百多塊骨頭的仇。只是你找幾個人去把姓章的揍幾頓就能抵消的麼？”

程嶼：“我可以幫你找律師，我可以幫你搜集證據。我知道白若，畫了這幅畫的人，是陶的朋友，是許盈的朋友，也是當年不肯為白磊作證的那個滿心愧疚的孩。江清梨，我可以幫你姐姐討回公道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讓章北麟生不如死，可是——”

“可是……什麼？”

江清梨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像跑了電量的熒棒，變灰凄凄的，一片黯然。

“可是，讓我放過其他人對麼？”

/口像被什麼狠狠重擊了一下，江清梨的子晃了晃。

“程嶼，你是擔心我對付誰？”

“你……你們幾個，不是已經把章北麟的母親杜曉惠弄死了麼？”

程嶼啞然。

即使不是江清梨手，也一定跟其他人有關。

程嶼想。

“是章北麟的母親，當年為了保自己的兒子，一定做了很多沒下限的事。或許是罪有應得的。江清梨，既然沒有證據，我會想辦法說服夏家不要再追究的。但我希你們……”

后面的話，程嶼沒有再說下去。

但江清梨已經懂了。

從聽懂的那一瞬間，一凄絕的寒意自后背灼燙的傷口鉆出來，四肢百骸都僵了。

“程嶼，你保夏真喬，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