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回了房。

從此再無法兩不相干，姬玉瑤親近他的那些借口，通通為他放縱的理由。

只是偶爾春深過后，明明還有一堆案牘亟待理，他卻只想賴在溫鄉中時，謝蘊便會到茫然。

甚至想著，幸好如今才遇到姬玉瑤，否則那些焚膏繼晷的日夜本無法堅持。

過去十幾年，為了為兄長，謝蘊早已連自己原本的面貌都不記得了。

姬玉瑤于他，就像深潭中跳一尾游魚，將被他自己抑在潭底的本勾出來，讓他為找回本而喜悅，更為此不安。

若他做回謝蘊，誰去做謝珩？

他曾經想過，和姬玉瑤在一起時做回謝蘊，除此之外的時候，仍繼續做兄長，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的辦法。

只可惜，這尾魚是因在熱鬧繁華之待得太久，一朝尋到他這空寂冷清的一小方天地，覺得新奇，才想方設法闖。

可待久了，他習慣了有人陪伴，卻嫌此寂靜，想扔下他回到繁華里。

謝蘊想把困在潭中，只陪著，然而兩人卻因此漸行漸遠。

他神思游走時，姬玉瑤的人已將屬于的東西盡數搬走，偌大的屋里空空。

為首的侍婢稱屋一切已收拾妥當，問謝蘊那里可還留有其他東西？

謝蘊想到那幅人醉酒的畫。

他提步要往書房去取來，半只腳方出屋門又頓了下來。

“并無。”

（十）

長夢沉沉。

這一覺，姬玉瑤仿佛睡了很多年，醒來時一看窗外天，再一眼更，發覺只過去短短一個時辰。

夢是前所未有的真實，仿佛在夢里過完了半生，醒來后心口似被掏空般。

茫然著帳頂，不知在夢境還是現實，忽聽邊一聲低喃。

“瑤瑤，別走……”

夢中的謝蘊便是如此喚，只是夢中的他不會挽留。

霎時好似有一雙大手從夢境到現實，揪住姬玉瑤一顆心，慢慢側首，見側躺在邊的謝蘊皺著眉，似是夢到了極為難過的事，口中呢喃著的名字。

姬玉瑤湊近些，卻再未聽清，謝蘊倏地睜眼，額上冒出冷汗。

他方蘇醒，目尚有些渙散，和清醒時那個克己自持的謝蘊不大像。

他安靜地與姬玉瑤對著。

姬玉瑤亦靜靜回他。

謝蘊眼里堆積著許多復雜的緒，仿佛對得刻骨，但姬玉瑤自認他們之間還未到那般地步。

方要開口，謝蘊手將攬懷中：“殿下，臣夢見你出了事。”

他夢到的并非如此，只是為了不讓看出，只得用一個足夠悲傷的謊言掩蓋夢里表現出來的傷痛。

姬玉瑤亦道：“我也做了個夢。”

把自己在夢中所經歷的細細說來，謝蘊靜靜聽說完這一切。

“瑤瑤，夢境皆是虛妄。”

姬玉瑤一想也是，夢中和謝蘊爭吵分離是因姑母離間致使誤會，可如今并未在謝蘊跟前遮掩本，甚至有意讓他認為自己與樂師有往來，謝蘊也并無不悅。

更何況若談夢境，夢中的亦有諸多不是，若不那麼驕傲，便不會被姑母激怒，更不會因謝蘊稍加質疑便一走了之，甚至為了氣他變本加厲地尋歡作樂。

只是不明白，“駙馬歷來約束己，你我之間不該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麼？若是我之外的人如此放浪不羈，駙馬難道也會這般寬和？”

“若是他人，臣不會。”

謝蘊將摟懷中：“因臣心悅殿下，才不介意殿下放縱不羈。”

若是夢中的他，的確會因生恨，只因認為是姬玉瑤使他摒棄原則沉溺海，卻不甘于只要他一人。

然而做過那些夢后，尤其昨夜的夢，那綿長的鈍痛至今縈繞中。

醒來時，謝蘊才明白夢中他們分離是因為都不愿做輸家，因而不愿退讓。

但退讓不等于認輸。

那個夢讓他痛苦，為了能求一個好結局，他對姬玉瑤有了不一樣的——

從占有、讓只能為自己一人擁有，到把當另一個自己。

他無法隨心所，需得極盡克制方能避免行差踏錯。可若把姬玉瑤當自己，放縱，便是自己放縱，他的憾便幾分。

姬玉瑤不知謝蘊心思這般彎彎繞繞，只是聽他這端肅的人說心悅，角不自覺勾起，曼聲道：“本宮就暫且當真吧，誰讓駙馬生得合本宮心意呢。”

謝蘊平靜地問：“哪？”

姬玉瑤愕然看向他，不敢相信這種話竟是從謝蘊口中說出的，他說的和想的定然不是同一個，瞇起眼睛，笑道：“駙馬自己認為呢？”

謝蘊翻而上，抵住：“臣不知。”

姬玉瑤抬起足面，踩在結實的勁腰上：“那便逐一試試吧。”

自此，無人再矜持克制，了羅帳肆意妄為，出了屋，姬玉瑤還是那雍容的公主，謝蘊也還是克己肅正的謝家長子。

數月的瘋狂，姬玉瑤忽有一日開始覺得子疲倦，神不濟，此前對著冊子孜孜不倦嘗試的人，忽然沒了興致。

這讓謝蘊不安，擔心夢境重現。

黃昏時他歸家，整座院落都彌漫著張又喜悅的氛圍，張的是姬玉瑤，喜悅的是側一眾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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