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拿出來，眾人皆面驚訝。

謝泠嶼高興地湊到鐲子跟前，“鐲子找著了！這下表妹不用自責了，話說阿娘從哪找到的？我連湖里都搜了也沒個影。”

話說完，王氏的臉已然繃不住了，兒子竟為了給這丫頭找鐲子下水！徹底冷下臉來，沒好氣道：“在當鋪找到！”

往日王氏待親如兒，因而崔寄夢本想不到舅母會冤枉，只驚訝道：“是誰拾到當了去？”

“下人私自當掉主家品，是大罪。”謝老夫人拉下臉，沉聲囑咐管家：“去查查，究竟是誰！”

朱嬤嬤藏在袖里的手抖了抖。

趁表姑娘不備走鐲子，盤算著換些錢，還能報復大小姐——

日后夫人問起手鐲，表姑娘若拿不出來，自然會被夫人懷疑。

可沒想到鐲子會這麼快出現在王氏手中，雖說這次很小心，找了位在別府做事的表親出面，但也保不準會出岔子。

還是先下手為強，夫人已經懷疑了表姑娘，不如添一把火。

朱嬤嬤作恍悟狀：“難怪昨日老奴看到有婢拿對牌出了西門，往當鋪去了！”

這話一出，除了王氏以外的人都以為是府里下人作惡，老夫人厲聲吩咐：“找來門房，問問昨日都有誰出去了！”

門房來了，“昨日出府的除了大公子，二公子，尋常采辦的那幾位，還有朱嬤嬤，和皎梨院的采月姑娘。”

朱嬤嬤口中婢是誰不言而明。

廳陷安靜，崔寄夢率先回過味來，反問道：“可嬤嬤您為何會知道是去了當鋪，難不您有意跟蹤我的人？”

朱嬤嬤誠惶誠恐道：“表姑娘這話是何意？您覺得老奴有意栽贓您？”

不等崔寄夢回答，先跪下朝王氏磕頭，“夫人！老奴冤枉！老奴見那婢鬼鬼祟祟才去跟上去的……”

抹了把虛無的淚，“但老奴不知道那是表姑娘的人啊！更不知道表姑娘當的竟是夫人送的東西……表姑娘，您把長輩送的鐲子死當，還污蔑老奴！這哪是大家閨秀能干出來的事啊！”

“死當？”崔寄夢倏然抬眼，“舅母沒說，嬤嬤如何得知是死當？”

朱嬤嬤意識到說，但這問不住一個老油條，索怒斥崔寄夢：“老奴不過隨口一句，姑娘就咬著不放！不是心虛是什麼？虧得老奴看在姑娘將來是二房主子的份上，對您像對夫人一般恭敬……罷了，有這樣的主子，老奴就是死也不伺候了！”

說罷一甩手，從地上站起，捂著臉哭著要往門外走去。

將來二房的主子？王氏琢磨著這話。

這丫頭還未嫁過來就已頂著張純善面龐把人蒙得團團轉，將來不得把這婆母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王氏不悅地攔住朱嬤嬤，“嬤嬤別走，就算要走，也不是您！”

轉向崔寄夢，語氣竭力平緩，以免被眾人說是欺負弱，“當鋪的掌柜也說了，來當鐲子的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稱是替主子來的。”

雖未直說，但也近乎點明了。

朱嬤嬤心中大喜，開始哭天搶地，為自己、為主子抱不平。

謝執不在意真相，只顧著外甥名聲，喝道：“讓這搬弄是非的潑婦住口！”

他是武將，自帶威，這一聲嚇得朱嬤嬤停下哭喊，以手掩面忍淚吞聲。

王氏看出來他有心偏袒崔寄夢，可都到了這種時候，竟還護著那孩子！

多年委屈悉數涌上，含著淚，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謝執你夠了！那年我把清芫給你做的平安符弄丟，你說那是亡妹留給你的唯一念想，整整倆月不理我，如今我母親留下來的鐲子丟了……你妹妹是親人，我母親就不是親人？”

朱嬤嬤看主子吵起來了，忙上去攪渾水，“夫人，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看錯了，不關表姑娘的事！鐲子說不定是被那侍婢瞞著表姑娘當掉的！

謝泠嶼看了眼崔寄夢，一不坐著，仿佛周遭一切與無關，茫然的目讓他想起辭春宴那一日，不由心疼。

他站了出來，安母親：“嬤嬤此言在理，表妹溫孝順，不是那種人，不如找那位婢來盤問盤問？”

說完征詢崔寄夢意見。

但崔寄夢沒回答，腦中只不斷回著二舅母方才同朱嬤嬤說的那句話，“就算要走，也不是您走。”

舅母的意思是？該走的人是？

怔然著腳下，謝府宅子里的地磚都是從蘇州運過來的，紋路典雅大氣，鋪得平平整整，隙都微不可見。

可卻想起了桂林郡崔家老宅，家中地面用的是青磚，年久失修，已變得凹凸不平。祖母嚴厲，而偏偏愚笨又認死理，每當祖母覺得在對牛彈琴，都會無奈地拿手杖敲擊地面，久而久之，地磚被敲出一個個凹陷的小坑。

當年，祖母就是敲著手杖，一遍遍教導，“必要時，可棄卒保車。”

若按照祖母當年所教，眼下無法自證清白，顯然把自己摘出來更穩妥，必要時甚至可以找替罪羊。

但采月跟了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崔寄夢咬咬牙，從座上起，聲音低弱但很堅定：“冤枉我可以，但冤枉我的人，不行。采月跟了我十年，我信，況且昨日派出府的人是我，只是未去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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