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第一次見到這位救人的楚士是在辦完大哥大嫂葬禮后，而葬禮后的第三天就是大哥應該要過的28歲生日。

那時候正值農歷五月梅雨季，家中得此噩耗，母親袁清蓉當場便昏死過去，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周都沒蘇醒。

父親顧遠山著心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巨大悲痛，在家里一干兄弟和晚輩的互相扶持下，才與大兒媳遠道而來的娘家人把三天的喪事算是強撐著辦完。

因為大哥生平最大好就是研究各類棋藝，尤其以圍棋最甚。顧珩本是等著他們一家從外地探親回來，好送上早早就準備的生日禮：一套由青、碧二玉為棋胚原材，外加花梨木制作的棋墩和棋盒。

他為此特地攢了兩年的零花錢，還借著游學的借口獨自遠赴云城找國最頂尖的制棋大師，耗時近一年多才打磨完的。

可哪里想到自己跟大哥的一段日常對話，卻是兄弟二人此生最后的相時。

那段時間顧昀帶著妻子林娜和兒顧溫，回遠在閔城的外公外婆家做客。一天中午，正在給兒喂飯的顧昀接到了弟弟顧珩電話。

顧昀一邊用臉夾著手機，一邊拿著飯碗在追邁著小短到跑跟自己躲貓貓的兒。

【稀罕了嘿！你今天竟然還能主給我打電話了啊？我們這才出來沒幾天，不會是想哥哥我了吧？娭~~我的寶貝兒，趕來吃口別跑了啊！】

電話這邊的顧珩正端坐在自己房里書桌前，面前是由專業托運剛剛保送過來的定制棋。只是十三歲俊秀年的臉上，還帶著些許主熱絡的不自在。

【沒有想你。只是問問......溫什麼時候回來。】

顧昀逮到兒將其一把夾在腋下往沙發那走去，旁邊正在跟家人吃飯的妻子林娜走過來準備幫忙，被丈夫幾個大手給擺了回去，還順道對小聲示意說：別來別來，我搞得定，你快去吃飯。

林娜只能笑著回到圓桌前，繼續與難得見到的家人邊吃邊聊天，顧昀則繼續兒的喂飯大業。聽到弟弟的話，對著手機那頭故意輕嗤了下。

【我說你小子想我就想我了唄，干嘛這麼扭扭的？我們小公主大概還要再待個兩三天左右回去是吧？溫寶貝乖啊，來跟你小叔說句話，他說他可想你了咯。】

*

三歲的顧溫對著爸爸手機，聲氣朝那邊甜甜喊道：【小、小蘇~~溫也想您啦！！嘿嘿~~我跟粑粑麻麻再玩兩天，很、很快就回去了哦~】

顧珩聽到侄還不大標準的萌萌口音，臉上的表瞬時緩和了許多。

那邊再次傳來大哥的聲音：【我說你這時打電話到底啥事？真要沒話說我就掛了啊！寶貝兒乖，再來吃口蝦蝦啊。娭~真棒！】

知道大哥此時全部心思都在侄上，顧珩便直接道明來電初衷：【過幾天是你生日，我之前訂了套圍棋，等你回來看看喜不喜歡，就這事。】

顧昀瞬間眼神一亮直拍了幾下大：【嘿！你小子真是悶聲干大事啊，可以可以，沖著你這份心我最遲后天就帶們回家。嘖嘖，咱家阿珩果然是長大了啊，都開始知道孝敬大哥了！】

顧珩白凈的臉，被大哥向來灑不羈的話語鬧得有些難為，只能小聲咕噥了句：【你、你快喂飯吧，等回來再說，掛了。】

就在結束通話前，都還能聽到顧昀在那邊興道：【阿珩乖乖，等回家再用你送的棋，咱哥倆再好好殺上幾盤哈。】

可最終。

顧珩沒等到想象中大哥回家興高采烈，又很是臭屁拿著棋子到炫耀不釋手的樣子，卻等到了警察要他們去醫院停尸房里認領大哥嫂子的電話。

當時他站在父親后看到裹尸袋里的大哥閉著眼，毫無生氣直躺在那時，說實話那一刻他腦子完全是空白的。

父親哭得老淚縱橫站也站不穩被兩位叔伯攙扶著，顧珩只是默默待在角落里，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哭不出來。

當時他看著平日里生龍活虎的大哥此刻異常安靜的模樣，卻很想上前問一句：“哥，你要再不起來，等下溫找不到人玩，又該鬧你了。”

*

接下來的三天葬禮上，顧珩面平靜在銅盆前默默燒著紙，靈堂里見到了很多顧家多年，都不怎麼能見到一面的親戚朋友，他們面帶憂傷不斷安父親和家人。

顧家家族龐大，支系繁多，所以對于紅白二事的規矩禮節也是頗為講究復雜。那幾天顧珩按照長輩們的吩咐默默做事，只是三天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連一向藏不住話的發小宋嵐那幾日，也都是按宋父的意思，紅眼忍著淚無聲陪在好友后做點力所能及的。

直到大哥大嫂被火化，一家人帶著骨灰去墓園下葬后，顧珩回到家中摘下臂膀上的黑孝箍臂章，準備換服去醫院看還未蘇醒過來的母親。

出來經過大哥大嫂房間時，他停駐在門口好一會才打開房門走，環顧了下房跟之前一點差別也沒有。

除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時，顧珩便了到心臟活像是被生生剜出的疼。

因為怎麼看……好像都是他害死了大哥大嫂。

若沒有自己那通電話，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提前回家？是不是也不會遭遇事故？

顧珩額上青筋暴綻，子抖痛苦捂著口慢慢跪下，遲了三天的淚猶如潰堤之洪，在此刻一腦地傾倒了在冰冷地板上，隨之而來也是握的雙拳不斷在一次一次狠厲的錘擊中，慢慢潰爛。

那套本該要送的棋最后也被鎖到了深柜之中，自此再也沒有打開過……

喪禮完的第二天。

顧遠山據警方提供的聯系方式，帶著幾名屬下和顧珩來到京都某地鐵站點，找到了那天在事發現場，將被困在車的孫拼命救出的楚帆。

楚帆接到電話后跟領導臨時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帶著顧家來的一波人去了附近茶館。

顧云山表明來意，除了想表達難以言表的謝，也將準備好價值不菲的禮品，外加張未填金額的支票、一把別墅鑰匙同時推到面前。

“楚士，這些薄禮希你能收下，謝謝你對我孫的救命之恩。當然如果你還有什麼其它想要的東西可以盡管開口，我顧遠山不敢說百分之百，但至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可以幫你實現的。”

還穿著工作制服的楚帆面貌姣，著江南子的婉約氣質。

看著面前氣質不俗的顧先生，還有他后那幫下屬，以及坐在旁邊姿端正的清朗年，面帶微笑將東西全部又退了回去。

“這些東西我心領即可，但就不收了。”